丰谷到达了医院,栽倒在担架上,医院是一幢主体部分完好无损的建筑。当一名护士开始用碘水擦拭他被撕破的胸口时,钻心的疼痛刺激丰谷从半昏迷状态中醒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医院和建筑都被大火吞噬了,每一扇窗户都是一片火墙。他被带进医院的花园里,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别的病人正在被抬离这幢建筑物。他躺在担架上,眼睛向上,只见大火烧着了精棉,精棉带着含锌的被撕成碎片的在屋顶空中盘旋、上升。大块燃烧的木头弯了起来,向下掉,一块炙热的灰烬落在他的脚踝上。混乱中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已经来到医院。
那晚,医院的主治外科医生缝合了丰谷撕裂的脸和大腿,以及身体上的其他30个裂口。大火熄灭了,整个医院平静下来,医务人员和不断增加的病人重新回到建筑物里面,至少建筑物可以作为一个避难所。虽然丰谷严重受伤,但他将为广岛幸存者的康复贡献重要力量。
慢慢地,广岛的充满浓烟和黄土的裹尸布下面,千奇百怪的生命开始出现了。牧师谷本没有受伤,他跑向城市,碰到许多从废墟中挣扎出来的人。他们就像出自一个模子,盲目地在倒塌的电话杆、电线圈和瓦砾堆周围和上面转悠,耷拉着眼睛,直直地向前走,一言不发。
见到那么多人一丝不挂,身体僵直,谷本震惊了。原子弹爆炸后产生的热已经烧掉了那些人身上的大部分服饰,随后的冲击波剥光了他们衣饰的残留部分。身穿吸热的黑色衣服的人,烧伤最为严重。那些穿白色和浅色衣服的人则要幸运得多,白色把光反射出去,于是不会发生燃烧。战时的日本,大多数女人都穿着实用的衣服,普通的或者绘有图案的蓬松裤子,但是仍有一些人钟情于裁剪考究的古装和服。很容易将身穿饰有图案服装的人跟别的人区分开来,那些人的身体烙上了衣服上黑花的图案。面对这些烧伤严重者,谷本为自己的健康感到莫大的惭愧,他喋喋不休:"实在不好意思,我的烧伤没有你们那么严重。"
在谷本跑向自己的邻居途中,他经常听到"救救我吧"的叫声从坍塌和燃烧着的房子的废墟中传来。他知道自己爱莫能助,于是继续向前跑,同时还不停地祷告:"上帝,帮助他们吧,把他们带离火海吧!"
原子弹爆炸后大约24小时,在长崎,身上打着绷带的母亲和儿子攥着紧急配给的食品,食品是由援助方分发的煮熟的大米团。
为了避开许多废墟和坚实地燃烧着的墙,谷本绕了许多弯路。他已经奔跑了大约七英里--在他努力克服第二个障碍时--大火迫使他跳进湍急的织田河里。爬上对面的河岸之前,精疲力尽的他差点被淹死。他继续向前跑,在依然直立的神社附近,他碰见了一个怀抱婴儿的妇女。那是他的妻子,但是他差点跑过去。这时,他已经花费了不少体力和精力,于是只说了一句话:"你没有危险。"那天一大早,谷本的妻子就从丑田返回了。空气压力摧垮了她和婴儿栖居的住宅,花了半个小时,她才带着婴儿挣脱了房子废墟。现在,她在返回丑田的途中。
在东部阅兵场上,谷本目睹了人们的惨状,这个阅兵场是用来在空袭中作疏散中心用的。烧伤者在呻吟,嘴里念叨着"水,水",在废墟中,谷本找到一个盆和仍在运转的水龙头,他开始装水,把水倒进一张张冒烟的嘴里。一些伤员背上的皮肤,就像衬衫的尾部一样垂下来。
谷本寻找着自己的牧师们,他到了浅野仙定公园,这里是一个凉爽葱绿的避风港,距离零点很远,躲过了原子弹的爆炸。成百上千的伤员来到公园以躲避大火,但是谷本到达这里不久,火苗就开始舔起他们的避难所。伤员们涌向挨着公园的东志河河岸躲避火苗。拥挤的人群把许多人推进了河里,那些人被淹死了,河滩塞满了尸体。
谷本环顾河岸,寻找船只。最后,他找到了一只沉重的扁底船,五个严重烧伤的尸体在船上,显然,这些人是在刚要划船的瞬间死亡的。恐惧死亡的谷本把尸体拖离船体,一边嘀咕着:"原谅我开走了这只船。我必须用它来拯救其他的活着人。"他把船推进水中,只用一根竹竿作支撑,一次10到12人,将受伤者送往安全地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