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机器由纽约运到上海,江南制造局便由此而来。1867年,曾国藩视察江南制造局,容闳借此机会,又成功说服他在制造局内附设一学校,以培养中国青年学习机器工程的理论和操作。紧接着在容闳建议下,曾国藩又在兵工厂内设一所兵工学校。在曾国藩带动之下,中国的洋务运动蓬勃开展起来。
虽然洋务运动迈出了自发地以西方文明改造中国的第一步,但它还只是停留在器物的层面,这与容闳意欲以西学影响中国人的内心、进而改造中国的理想,依然相距甚远。容闳的教育计划在心中已经蕴藏了十五年之久,尽管近来的事实,已令他深受鼓舞,但他依然在等待着下一个机会。

首批赴美留学生
幼童出洋
对于容闳的工作,曾国藩大加赞扬,不久即保奏容闳为五品实官,封为江苏省候补同知,在江苏省衙署任通事译员。期间,容闳结识了丁日昌,丁也是一位洋务派官员,"对于一切革新措施,都跃跃欲试",容闳曾多次与他谈及自己的教育计划。丁日昌说,他与总理衙门大臣文祥时常有书信来往,假如容闳可以将计划写成条陈,丁日昌可帮忙寄到北京,请文祥奏请采用。
容闳喜出望外,立即离开苏州回到上海,并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提出了四条建议:
一、组织轮船股份公司。
二、建议选派青年学生往外国留学。
三、开发矿产资源,提倡铁路事业。
四、严禁教会干涉人民词讼,以防外国干涉中国主权。
这四条建议中,容闳真正注意的是第二条,也是唯一希望得到采纳的一项。丁日昌认可这份建议书后,即附在给文祥的信中寄往北京。然而,此时文祥因母亲去世正在丁忧,不得参与政事。不久,更坏的消息传来,在居丧的第三个月,文祥也去世了。容闳的教育理想又一次陷入挫折。
从1868年到1870年,容闳心情不安地等待了至少三年,机会终于又一次出现了。1870年夏天,"天津教案"发生,朝廷命曾国藩、丁日昌等处理善后事宜。丁日昌拍来电报,命容闳到天津担任翻译。容闳认为这是与曾密切接触的良机,于是急忙赴津。
乘钦差大臣都在天津的机会,容闳又向丁日昌提出自己的教育计划,并敦促他向曾国藩进言。丁对此事极为热心,多次与曾国藩晤谈,终于获得曾的首肯。得知此喜讯时,容闳竟一夜不能入睡,"像一只猫头鹰似的睁着两眼躺在床上。"
两天以后,曾国藩联合其他大臣联名上奏,1870年冬得到清廷批准。1871年8月、1872年2月,曾国藩、李鸿章又联名上奏,进一步明确了幼童留学的规章和具体方法,由陈兰彬任出洋局委员、容闳为副委员,并催促朝廷将计划尽快实行。
按照规划,朝廷决定挑选120名十二岁左右的学生,分4年派赴美国,每年30名。经过百般努力,首批30名官派赴美留学生终于招生完毕,并于1872年8月中旬从上海起航送往美国。容闳深埋在内心里近二十年的教育理想,终于走出了付诸实践的第一步。
然而,这一计划自开始实践的第一天起,便是举步维艰。首先招生之初,纵使官费留学,也竟然无人愿去。当时的人们仍然认为只有读"四书五经",由科举入仕才是"正途",国内新式学校只能招收没有身份地位的穷人家子弟,出洋留学更被认为是有辱门楣之举。
出国之后,那些年幼的孩子很快融入了美国社会,行为举止也自然开始变化。他们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体育运动;因为经常运动,开始讨厌中国的长袍马褂;有的幼童则剪掉了辫子;美国社会的交往礼仪耳濡目染着学生们的内心,令他们对陈腐的仪式日益反感;而这些令清朝官员们都大为震怒。
对于学生们的变化,容闳以为正常,但其他的官员却认为大逆不道,双方矛盾日深。他们开始向朝廷汇报容闳的"劣迹",攻击容闳对学生失职纵容,"任其放荡滛佚"。他们认为,这些学生不遵孔孟之道,不愿行尊师跪礼,"若令其久居美国,必致失其爱国之心,他日纵能学成回国,非特无益于国家,亦且有害于社会。"于是,他们奏请"速解散留学事务所,撤回留学生"。
此时,在国内,曾国藩已于早几年去世,恭亲王奕訢态度也发生改变,顽固派便借机反对留学,一时间,朝野对留学事业的攻击、指责甚嚣尘上,沸沸扬扬。在美国,容闳虽四处奔走、积极呼吁,但也终究无法改变国内朝廷的态度了。
1881年6月,总理衙门大臣奕訢上《奏请撤回留美肄业学生折》,两个月后,留美学生开始分三批撤回,将近十年的留学计划被迫终结。这也意味着,容闳"藉西方文明之学术以改良东方之文化"的理想,草草收尾。在中国近代化的过程中,幼童留美在当日壁垒森严的"夷夏之大防"中毕竟还打开了一个缺口,"西学东渐"的道路还任重而道远。
1881年底,由于留美学生的被撤回,容闳的副公使职务任期已满,他回到北京述职。在北京期间,他写了一份关于鸦片问题的材料给政府,但也一直都没人去执行。1882年,深受留学问题打击的容闳由上海回到美国,此后十三年,他再没回过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