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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前的中国:只有资本没有资本主义

时间:2016-04-15 18:24:58        来源:海外网

集体无意识转向

1894年,甲午战争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曾任北洋水师学堂"校长"的严复时常半夜起身,捶着胸脯,悲切得哭不出声音。

在壮烈殉国的北洋水师英雄里,既有严复在马尾船政学堂和英国留学读书时的同学,又有他在北洋水师学堂任教时的学生。

严复的长子严璩曾这样形容说:"甲午战争中国大败,父亲大受刺激。"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严复沉痛反思,从此专注翻译著述。

不出几个月,严复就将赫胥黎的《天演论》翻译完成,而后又有《论世变之亟》、《原强》、《救亡决论》、《辟韩》。

甲午战火完全烧醒了严复,甲午后一年,郑孝胥记下了见到严复时的形象:"幼陵已留须,尚不甚摧颓。"

近一年的写作和译述,严复开始从过去的颓废状态里走了出来。

严复由一个海军总教头转身为启蒙思想家,将甲午战败归结为"非一朝一夕之故,政治上,千因万缘,皆可归狱于君主;人民皆奴隶,自然没有主人翁精神,与民主国家相战斗,无异于驱奴虏以斗贵人,固何往而不败?道德上人心浇薄自私,军队将领腐败,私卖军火,贪污军饷,临阵互不接应,各顾其私。顽疾尚在学问上,民智低下,不足自存于物竞之际;士大夫于时务懵然,绝不知病根所在"。

严复提出一系列思想主张:身贵自由,国贵自主;自由为体,民主为用;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

严复其实就是在检讨洋务运动路线。在《救亡决论》中,他提出中国要救亡就必须彻底学习西学。

越来越多的士大夫也意识到中国国势衰弱这一急迫的问题。所以,严复总结道:"自甲午以后,国势大异,言变法者稍稍多见……"

以康、梁、谭为代表的维新派是当时中国社会中最先进的一部分知识分子。尽管他们没有明确提出"民族国家"的概念,但他们在认识中国的时候,着眼点已从单纯的国家机器转到了国家的主体--国民。

光绪二十一年五月初四日,即马关条约签订一个月后,《申报》有人著文《论和后事宜》,提出仿效西法"许民间自设厂局制造轮船机器","兴农务教种植广开垦","专设西学堂"等建议。

5天后,又有人提出"中华被动弊变法必先以学校为本",提出办学校、育人才以求自强的建议。还有的文章则小心翼翼地提出"泰西富强之道在设立议院之故",希望当道"博采舆论以定可否"使上下一心。

为什么经过一场并非毁灭性的甲午战争,中国人就集体无意识转向,集体无意识不再认同先前道路、理论和体制呢?马勇认为,大致说来,不外乎先前没有从理论上解释清楚洋务新政的真意思。

"一个不敢充分释放社会潜能的体制肯定不是自信的体制,一个不能充分容纳各种发展方式的道路肯定不是自信的道路。"马勇说,当30年洋务运动没有经得起甲午战争考验之后,人们不是对先前道路给予理性反省、善意同情,而是弃之若敝屣,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知识分子跳不出的"框框"

甲午战败让清政府近代化的尝试"归零",尽管严复坚持中国的近代化应效法西方,但是戊戌后清政府以日本为榜样的改革取向已经十分明显。

"泱泱天朝"大清被"东夷小邦"日本打败,这一天崩地裂式的震撼让中国人重新认识日本,并以此为契机,掀起了一场知识阶层学习日本的热潮。

尤其是在教育上,张之洞、刘坤一联名会奏《复议新政折》,大力提倡留学日本。1896年,中国向日本派遣了首批13名留学生。此后,人数呈逐年增长趋势,特别是在1902年以后快速增加,1905年达8000余人。

中国近代第一个学制"壬寅-癸卯学制"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

1901年,清政府实行"新政",张百熙任管学大臣,他是个推崇日本教育的汉族官员。

张百熙派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吴汝纶赴日本进行考察。从大学堂到小学校,据专门对此进行研究的学者赵建民统计,吴汝纶一行仅在东京访问过的学校多达25所以上。

为了学习学校制度,吴汝纶等人在文部省从9月10日至10月7日将近一个月内参加了19次"特别讲演"的听讲,其内容均是有关教育行政、教育大意、学校卫生、学校管理法、教学法、学校设备、日本学校沿革等。

根据吴汝纶的考察,张百熙基本上照搬日本的学制体系,创立了"中国版"从幼儿园至大学的"壬寅-癸卯学制"。

1903年,湖北巡抚端方建立湖北幼儿园。在此之前,中国的学前教育主要由家庭承担。湖北幼儿园是仿日本的教育体系设立,聘请了户野美知惠等3名日本保姆前来经办,并由户野美知惠担任湖北幼儿园园长,主持园务工作,且拟订《湖北幼儿园开办章程》。

该《章程》无论是幼儿园的教育宗旨还是教育内容,都和日本在1899年公布的《幼儿园保育及设备规定》中的完全一样,甚至在幼儿教学中设"日语",连设备也是从日本购进的。

赵建民认为,尽管"壬寅-癸卯学制"照搬日本的学制体系,但并没有建立起日本那样的近代教育体系。指导思想没有摆脱"中体西用"的束缚,具体操作上也存在刻板和教条的弊病。

甲午战争,中国亲自领教了日本的彪悍。日俄战争,中国目睹了日本的强大。这两次大战带给中国人极大的心灵震撼,于是,"是非渐渐以事后的得失判断,优劣渐渐由竞争的强弱划分",价值的评价和考虑是非的标准彻底转变了。

吴汝纶的赴日考察,正如他自己所说:"东来三月,考览日本学制,未能得其精奥。"究其原因,赵建民认为,关键是其头脑中的"传统观念"和现实生活中的社会体制形成的冲突,致使像他这样一个力主进行教育改革的人也跳不出"半封建半殖民地"模式的框框。

这也是当时困顿着中国知识阶层的"框框"。如今,在马勇看来,知识界应该有一种担当,在人类文明的整合、世界经济的一体化的背景下,知识精英提供思想资源、学术资源推动国家发展,走出历史悲情意识。

正如已逝北大哲学系教授汤一介所说过的:"知识分子不直接治理国家,但他应负有对国家和社会议论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