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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前的中国:只有资本没有资本主义

时间:2016-04-15 18:24:58        来源:海外网

从鸦片战争结束到甲午战争爆发,中国知识阶层探索救亡图存的道路,走得曲折蜿蜒。

这一代又一代人的救国探索中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学习西方,从器物到制度。现代文明冲击带给中国知识阶层的震撼难以掩饰,把西方科技作为一种国体修补的"中体西用",最终让中国知识阶层难以跳出"半封建半殖民地"模式的框框。

但正如北大哲学系教授汤一介所说过的:"知识分子不直接治理国家,但他应负有对国家和社会议论的责任。"

受排挤的变革思潮

19世纪70年代,距离甲午战争还有20年的时间,复旦大学创办人之一张謇还是一介书生,供职于大清朝淮军"庆字营"旗下,与袁世凯成了"同事"。

这让张謇有机会在甲午战争前和日本有正面接触。

1882年,朝鲜发生兵变,日本乘机派遣军舰进抵仁川,"庆字营"奉命支援朝鲜平定叛乱,阻止日本势力扩张,张謇随军赴汉城。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研究员马勇的研究显示,"早在19世纪70年代,张謇已开始接触日本。"

作为晚清时期对国势、政体的反思者,张謇初次接触日本就得出一个结论:日本的强大是因为日本有自由资本主义,中国应该以实业救国,不能再搞国家资本主义,要发展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资本主义。

张謇所说的自由资本主义,在"前辈"魏源、梁廷枏的笔下早有涉及。

19世纪40年代初,经历了鸦片战争的痛楚,多数士大夫们仍在"天朝上国"的梦中游荡,极少数反思者开始警醒。

1841年5月,被革职的林则徐离开广东时,与岭南学者梁廷枏在码头依依惜别。看着林则徐的背影,梁廷枏倍感惆怅,决意以笔为剑。为让国人明白列强之"强"究竟强在何处,他开始撰写《海国四说》。

与此同时,受林则徐之托,魏源也在林则徐《四洲志》基础上广搜资料,编写《海国图志》。在书中,魏源建议,中国应该尽快发展自己的工业、商业、航运业、金融业,不仅应大度接纳西方人来华贸易,而且应该"互市",要求西方也要向中国资本开放市场。

魏源还刻意介绍了英美等国民主制度。不过,魏源没有像梁廷枏一样洞察到民主法治的重要性,梁廷枏把西方列强之"强"的根源追究到政治制度、经济制度和文化制度。

20年后,斌椿的《乘槎笔记》问世,这是中国知识分子最早亲历欧洲的记述。

林则徐、魏源之后,中国开始有读书人走出闭锁的国门,到欧洲及日本去学习、游历和出使。

1866年,63岁的斌椿受命偕同文馆学生张德彝等专程游历欧洲。到欧洲后,他第一次见到火车、电报、纺织机、抽水机、高层建筑等工业文明,这一切给这位从东方古老封建国家来的客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从《海国图志》到《乘槎笔记》,鸦片战争后的20年间,中国人对于欧洲的认识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冲破了两千年来未能克服的局限和偏见,对一直被认为是神秘荒诞的西方世界有了直接接触,开始面对世界现实和了解西方的工业文明。

变革思潮仅是在极少数学者中蔓延,多数知识阶层仍在"沉睡"。比如,梁廷枏的思想在当时过于超前,对西方文化的态度太开放、太宽容,《海国四说》一面世就受到社会的攻击。

而魏源的《海国图志》也同样没有转化为变革的力量,只有"师夷长技以制夷"被后来的洋务派推为发展技术的一句口号。

没有说清楚中国该往哪里走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大清王朝精英权力圈的"李鸿章"们开始探索"师夷长技以制夷"之路,洋务运动拉开序幕。

几十年的洋务运动在研究者马勇看来,自卑中的中国独善其身,确实有所发展,不过,这些精英们后来亢奋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直到1894年甲午战争之前,清朝的资本全部都在官办企业,没有企业家,只有买办和"红顶商人"。用马勇的话说就是:"我们只有资本,但没有资本主义。"

在李鸿章、曾国藩、张之洞等权臣的亲力亲为下,轮船招商局、江南制造局、金陵制造局、天津制造局迅速创办、发展,而且个个都是官办企业。

"这种国有经济有一个好处,就是发展速度确实快。"马勇告诉齐鲁晚报记者。

1871年,洋务运动发展到第11年时,李鸿章跟日本人谈判的底气就不一样了。日本人指手画脚:"你们不搞自由经济体制可能是不好的,资本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李鸿章以"你们做得好,但怎么没我们这个经济力量"还击。

马勇在研究甲午战争时发现一个问题,"统治者在前三十年洋务运动中,没有把目标讲明白。"

19世纪中后期,"西学中源"成为洋务派的时代思潮。郭嵩焘、曾纪泽、张自牧、郑观应、陈炽、薛福成等大抵讲"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人,无不持"西学中源"说。

"那时的统治者只讲了'中体西用',但没讲最后要通往的是哪里。"马勇说,在中国这个有悠久文明的国度里,如果一上来就讲全盘西化是不可思议的。

其实,在洋务运动的三十年里,中学和西学之间的比重是在不断调整的。19世纪60年代是学技术,19世纪70年代已全面引入西方法律体制。"这就已经不是技术问题了,再不按照《万国公法》走,就没法和其他国家打交道。"马勇解释说。

但清政府没有说明中国应该如何走,知识阶层也对此很模糊。一直到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之后,中国还在坚守老路。就像张之洞1898年春天在《劝学篇》中讲的那样:"议会政治,中国是不要的了。"

日本却不是这样,日本人发现东西方之间的差别,就是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的差别,这种差别体现在近代工业革命导致的一系列意识形态和文化制度上,所以日本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脱亚入欧"。

从1868年开始,日本实行制度变革,搞资本主义自由经济体制,带来了和中国不一样的结果。日本明治维新才二十几年,民间经济就成长了。甲午战争时,日本有六千家合乎现代企业规范的企业。

"甲午战败证明了我们的制度不行,我们的文化不行。它的危害性在哪儿?它使中国人的心理出了大问题。"马勇说。

在研究甲午战败时,马勇深刻意识到,两次鸦片战争的失败留给中国人的心理疾患确实太严重了,中国人总被一种"失败的阴影"笼罩着,学习西方不是单纯的学习,而是"师夷长技以制夷"。

马勇说:"学习人家是为了打败人家,而且总是公开地这样说,这其实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