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震动寝陵,祖宗不安
尽管众多史学家认为唐胥铁路的破土之日是1881年6月9日,但实际上,据《丰南县续志》,早在1880年5月,唐胥铁路就已经开始动工兴建。而李鸿章让唐廷枢修建的,名义上虽为"快车马路",实则是一条地地道道的标准化铁路。
据《丰南县续志》记载,在当时,虽然李鸿章、唐廷枢等人修建铁路的决心已定,但关于唐胥铁路的轨距问题却曾引起一场争论。
由于修筑铁路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负责出资的开平矿务局一方出于经济考虑,有人主张采用像上海吴淞铁路一样的2英尺5英寸的窄轨距,也有人主要采用3英尺6英寸的日本轨距。
但是,主持修建唐胥铁路的开平矿务局英籍工程师金达则坚持要用4英尺8英寸半的英国轨距(亦称标准轨距)。在来中国之前,金达曾在日本工作多年,他深知日本的窄轨距非常不利于今后的发展,而且,他认为唐胥铁路"一定要成为他日巨大的铁路系统中的一段"。除此之外,这位来自英国的工程师也有私心:假如采用英国轨距,将来中国就可以大量购入英国工厂制造的机车车辆,为英国资本家开辟一个很大的市场。
最终,李鸿章权衡再三,接受了金达的意见。这个决定,使中国铁路在与世界铁路"接轨"的问题上少走了弯路。
1881年11月8日,唐胥铁路正式通车。一台名为"中国火箭号"(Rocket of China,又被称为"龙号机车")的简易蒸汽机车满载前来观礼的地方官吏绅商的"花车"以每小时30多公里的速度开了一个来回,在场的人无不欢欣鼓舞。
洋务派们沉浸在通车的欢愉中。为了这一天,他们实在等得太久了。但短暂的欢愉过后,一道懿旨又来了-小火车在唐胥铁路上开通的消息传到了慈禧太后的耳朵里,慈禧大怒:明明说建快车马路,怎么又跑起机车了呢?同时,朝中的顽固派更是火上浇油,称"机车直驶,震动东陵,且喷出黑烟,有伤禾稼"。
"东陵是个什么地方呀?那可是清朝皇帝的寝陵啊!列祖列宗都在那儿躺着呢!中国人历来最讲风水的,丧事办得比婚事还要大,更何况那里是皇帝的寝陵。震动寝陵,祖宗不安,再加上黑烟还会损毁庄稼,哪怕李鸿章在当时再厉害,光这两个理由就足以让他把火车给停了。"闵杰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于是,中国铁路史上最可笑的一幕发生了:在标准化的铁轨上,几匹骡马拉着笨重的火车头和一车一车的煤炭,往来于唐山和胥各庄之间。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到中法战争爆发的前夕。随后,出于对用煤量的激增,清廷终于解除对火车头的禁令,并同意从英国购买两台3轴的水柜蒸汽机车(即后来的"零号机车",其中一台现存于中国铁道博物馆内),唐胥铁路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营业铁路。
从时间上来看,尽管唐胥比上海的吴淞铁路晚了5年,但正是这条仅仅9.7公里长的铁路,一直存活到今天,并逐步向两端延伸,形成了如今的京山、沈山干线。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如果说唐胥铁路是中国铁路的"零公里",实不为过。
铁轨在地震中被扭曲成蛇形
唐胥铁路的修建为我国铁路事业的发展奠定了第一块基石,现在的唐胥铁路情况又如何呢?
在中国铁道博物馆内,时代周报记者看到了一段制造于1887年的钢轨。尽管无法证实这段铁轨是否就是最早被使用于唐胥铁路的,但也不难看出,当时的制造工艺已相当精湛。
那么,在如今的唐山,是否还能找到当年唐胥铁路的蛛丝马迹?
在时代周报记者在当地采访时,一位出租车司机说,在位于南湖附近的唐山市开滦国家矿山公园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确实立着一块"中国铁路起点"的纪念碑。但是,时代周报记者按图索骥,却无法找到这块"零起点"的标志物,反倒在唐山地震遗址纪念公园内找到了一段在地震中几乎被大地扭曲成蛇形的铁轨。
公园内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条铁轨原本就是唐胥铁路上的一段。唐山大地震以后,为了纪念唐胥铁路对于这座工业城市的重大意义,人们才把这段残损的铁路保留下来。"当然,在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雨、战乱后,要想找到李鸿章当年的钢轨和枕木是不太可能了。"
就在这段蛇形轨道的不远处,记者还看到了一片在地震中被震得东倒西歪的厂房。据了解,这一片七零八落的厂房,正是原唐山机车车辆工厂(以下简称唐山机车厂)的铸钢车间。唐山机车厂的前身是胥各庄修车厂,正是生产出中国第一辆蒸汽机车-"龙号机车"的地方。
如今,在位于丰润县的唐山机车厂新厂办公楼前,仍然矗立着一座1:1的"中国火箭号"机车模型。只不过,如今的唐山机车厂已经不再生产蒸汽机车了。在这片现代化的大型工业厂区内,出产的是运用于京沪高铁上的时速可高达350公里的和谐号动车组。这里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现在位于市区里的那个老厂区,只负责检修老式机车了。"
于是,时代周报记者又回到了市区内。在老厂区的围墙外,记者终于找到了那段唐胥铁路的旧址。令人惊讶的是,直到今日,这个唐山南站的名为"交大道口"的铁道口仍在使用。只是,住在附近的人们,已从当年掌握着最先进科技的人变成了外来打工者。他们也许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每天需要穿过的这条铁路竟然有着那么久远的历史。而那些载满着煤炭往来于这条铁路上的煤车,却依旧每天在这里轰隆隆地驶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