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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茶园里喝出来的“保路运动”

时间:2016-04-15 18:23:22        来源:时代周报

并非所有革命都源于崇高

时值两路修筑本身巨额亏损,竣工又遥遥无期,清政府虽然以国家股票赎回了湖北、湖南、广东的商业股票,但由于地区间的经济差异,各省间商股亏损程度并不相同,这就造成了清政府在赎回时给予的条件也不相同-湖南湖北高,广东次之。其间,股民、商民虽有抗议,但因政府维稳迅速,抗议之风很快得到平息。残喘过后,再次苟延,至于挺到何时,无人考虑。

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终的麻烦出在了四川。在1400万两股金中,有300万两亏空,亏空的原因系川路公司经理参与投机墨西哥橡胶股票造成。更麻烦的是,清政府并不认可这笔亏空。

真正到了应该共同承担的时刻,却连一个负责担事的人都找不到。

其实回过头来,用现在的眼光看,法制社会应一切严格按司法程序办事,股金亏盈都属常态,赚了是你的,亏空也该股民自己承担,这是走到哪儿都属天经地义的事。但那时候是人治社会,没有规矩可讲,麻烦彻底降临:既然公司都可以一会商办一会国有,那好,股民也大可不必讲规矩,股民们不能输,必须盈!

一场路权风暴由此爆发。

在此前提分析之下,"保路运动"的目标和意义,就和历史课本里讲述的多有不同。实际上,并非每场革命的意义都是崇高。"保路运动"之所以在四川(成都)爆发,起源于当事人要为自身的利益(股金)而抗争。川人多为移民,主权意识相对淡化,但维权意识强烈,这正是移民群落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点。而川汉铁路股份的持有者中,很大部分来自下层民众,每一文钱都是救命根子。最后搞得既不能退回股金,换股条件又低于其他省份,群情自然激昂,茶园成了星星之火,眼看就要燎原。

此时,一个聪明人看到了要出"大事"的端倪,此人是四川护理总督王人文。王人文久居成都,深谙成都人做事之"德行",他速奏清朝廷,希望暂缓接收川汉铁路的速度。历史写到这里,不难看出,王人文的这份奏折,虽然不能阻止朝廷最后的倒掉,却能延缓埋葬王朝的葬礼的发生。如果当时清政府能够按照他的奏折处理事件,或许历史将重新改写。

然而,历史拒绝重来-体制的僵化造就了太多弊端,护理总督等来的不是表彰,是朝廷的厉声申斥。

1911年6月17日,成都人不再满足在茶园里商谈国事,他们走出茶园,两千余人正式成立"四川保路同志会",提出"破约保路"的口号,并开始分路讲演宣传"保路",同时推举代表赴京请愿。在"四川保路同志会"的带动下,全川各地"保路同志分会"相继成立,会员迅速发展到数十万。

清政府再次反应迟钝。1911年8月5日,"川汉铁路股东特别大会"召开后,原先的"文明争路"思路被激奋的暴民们忽略了。抗争正式升级,由平和转为激烈,罢市、罢课,风起云涌。到了9月,已发展为全省性的抗粮抗捐运动。

犹如多米诺骨牌,清政府的昏招一个接着一个,既不派人出来对话也不曾有人出来表示。相反,署理四川总督赵尔丰竟于9月7日诱捕"保路同志会"和股东会的领导人、封闭铁路公司和同志会。这一举动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成都数万群众奔赴总督衙门(今成都蜀都大道"熊猫大厦"附近)请愿,要求释放被捕人员。结果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赵尔丰利令智昏,竟然下令开枪镇压,民众死难三十余人。

形势顷刻间一发不可收拾。

"成都血案"后,同盟会联合哥老会等反清会党组成同志军,围攻省城。各州县同志军纷纷起兵,彝、藏、羌等少数民族也聚众起义。9月25日,同盟会员 吴玉章、王天杰在荣县宣布独立。川省形势全面失控,清廷急调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端方率鄂军入川镇压,武昌兵力空虚,革命党人于10月10日首义成功。

端方之死

端方,字午桥,号斋,满洲正白旗人,1861年(清咸丰十一年)出生于满洲贵族家庭。他在政坛崭露头角,始于戊戌年的百日维新,当时其被任命为农工商总局(为新政内容之一而设立)督办。维新失败,农工商总局被撤销,端方本人也几遭不测。

端方似乎比谁都看得清楚,他认为晚清的中国必须变革,但不能激进,要渐进。端方不仅和很多文人墨客都是朋友,自己在篆刻领域亦享有极高声誉。 1911年,正当四川"保路运动"声势浩大如火如荼之际,端方被朝廷委任为铁路督办,等到四川总督赵尔丰大开杀戒、和"保路运动"的组织交战正酣之时,端 方却又接到命令,带领湖北新军的两个团入川,协助赵尔丰剿匪,平定叛乱。

作为聪明之人,端方清楚得很,他知道,四川的战事并不明朗,"保路同志军"声势虽然浩大,但多由非军人的乌合之众组成,缺乏号令,没有训练,如战事旷日持久,或许将作鸟兽散。

于是,端方的方针是等待,在等待中静观局势变化,等到清军和 "保路运动"的同志军两败俱伤后,自己再来收拾残局。但端方没想到,四川的仗还没打完,武昌倒先变了天。端方准备带到四川的两个团的官兵眷属大多都在湖 北,手下已经没有人愿意跟着他去四川打仗了。1911年11月27日,辛亥革命后的一个半月,端方下属的两团人马发生哗变。士兵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生擒端方,并把他的头割下,放在浸满煤油的盒子里送到武昌,作为"效忠礼"送给黎元洪和他的新政府。

端方死得太冤了。端方之死和 "保路运动"没有任何直接关联,而那些"保路运动"的急先锋们,居然还把端方被斩说成是"保路运动"的最大成果。这一说法延续至今,仍旧存在于中学的历史课本里。事实告诉我们,在没有规则的社会中,激进的变革最终极有可能导致暴民运动。如何变革而不激进、纳新而又循序,恐怕是当下全体中国人都应该思考的事 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