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上海大夏大学的教授写了一副挽联,吊唁孙中山逝世:"二十年革命辛勤,排满倒袁,百战相依惟一李;四万万人民愿望,兴邦建国,千秋遗憾在三陈。"其中的"一李"就是李烈钧。孙中山生前曾这样称赞李烈钧:"协和(李烈钧别名)先生上马能武,下马能文,诚不可多得之当代儒将。"李赣骝说:"当年父亲身体不好,不能远行,由我二哥李赣驹代表父亲去了南京参加孙中山先生的公祭活动。"
李赣骝幼年时期,李家辗转到了重庆,蒋介石为其安排了住处,却被李烈钧谢绝,全家寄宿在歌乐山上的冯玉祥宅。"从我7岁刚记事起,就感觉到父亲与冯玉祥都很反感蒋介石的独裁。一次在外出的路上,冯玉祥对父亲说,他白天去见蒋介石是打着灯笼去的,说重庆太黑暗,看不见世道。父亲也预言'安中国者,必共产党也!'涉世不深的我,那时就对国民党的腐败与黑暗有了印象。"

护国战争期间的李烈钧。
秉父遗志,五子从戎
李赣骝饶有兴致地告诉记者:"父亲是江西人,按辈份是'烈'字辈,我们是'昆'字辈,但为了让我们不要忘记家乡,父亲把我们的排行都改为'赣'"。李赣骝说,因为父亲属马,且很喜欢马,所以儿女中有7人的名字都以马命名,兄弟姐妹的名字也多有"马"字旁。"男孩多是公马的名字,女孩是母马的名字。相传周文王每次出行,所坐车子由8匹马拉着,其中最前两匹为'骅'与'骝'。俗语讲,8匹骏马,骅骝开道。我五哥叫'赣骅',我则取名为'赣骝'。"
李烈钧晚年中风,半身不遂,不得不淡出政治活动,只挂名国民党中执委。李赣骝说,"父亲对于自己到处呼吁抗日,结果到了抗日的时候,自己却到云南大后方养病感到惭愧,这违背他的心愿。"李烈钧共有10个子女,卢沟桥事变后,他把身边到了服兵役年龄的5个儿子都送到军队,在给儿子们的赠诗中写道:"我送儿辈出乡关,杀尽倭寇方回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到处有青山。"蒋介石为了褒扬这一爱国举动,送了题有"五子从戎"的匾额。但遗憾的是,李烈钧终因病重,于1946年2月病逝。国民党为李烈钧举行了国葬,由蒋介石亲自主持追悼会。
直至今日,李赣骝还对中共代表吊唁父亲的情景记忆犹新:"当时正值重庆谈判,在重庆的毛泽东委托周恩来、董必武、叶挺等前来吊唁,我们兄弟姐妹正身着孝服跪在灵堂行礼。只见董必武手抚棺材说:"李老先生,您的'宁为烈士魂,不做亡国奴'的遗言我们铭记在心,将付诸行动。"李赣骝深有感触地说:"父辈同仁们身处逆境时所表现出的凛然正气、爱国义举和心系祖国统一、民族振兴的赤子心愿,令后人景仰,激励我们为早日实现海峡两岸的统一、加快民族复兴伟业尽心尽力。"
李烈钧相当尊重子女自身的发展意向,有的去了南开大学,有的去了黄埔军校,有的到了美国留学。1941年,只有十三四岁的七子李赣骕(音同"肃")向李烈钧提出想参加海军。当时海军是不受重视的,但李烈钧听了以后非常赞同。临行时,他还让儿子把一条云南当地的优质火腿挂在身上,以为入伍之礼。抗战胜利后,李赣骕去英国海军学校学习,1949年在海军起义中被害。李赣骝说:"二哥李赣驹和七哥李赣骕都在海军服役;三哥李赣熊担任远征军随军翻译,四哥李赣骥跟着部队守黄河;五哥李赣骅则从驼峰航线飞赴印度学习坦克技术,开着坦克从印度入境。我从小就立志要像他们一样。"
李烈钧平日待人平和有礼,就是对自己的下属也不例外,这也体现在了他的家教中。有一次,他让八女儿叫家里的大厨过来谈话,女儿很随意地喊了一声:"厨师,过来!"李烈钧立即教训她:"怎么能这样没礼貌!你是要请他过来,必须好好地说一个'请'字!"随后让女儿罚跪了许久,直到快吃午饭了,妻子来为女儿求情,李烈钧才让她起来。
从战地医生到民革副主席
李烈钧53岁时喜得幼子李赣骝,李赣骝的生母华世琦是无锡的名门望族,后随祖父到福建,毕业于福州女子学校。她既善讲福州话,又熟悉拉丁文,是一位有修养的知识女性。李烈钧常年征战南北,家业及部属的家眷均由夫人照料,代为处理相关后勤事务。
李赣骝说:"我的家里军人多,在这种氛围里,我耳濡目染,小时候就常常头戴军帽,肩佩徽章,腰别手枪。我从小就想当兵,追随炮兵出身的父亲。"李赣骝依次选择了炮兵、坦克兵、海军。可遗憾的是,他的视力有100度近视,上前线的梦想就这样泡了汤。
不过抗美援朝一开始,李赣骝还是告别亲人,从江南北上,成为哈医大代培的俄文医学系学生,培养目标是战地医学翻译。1955年1月,既懂俄文又可以戴上听诊器坐诊的李赣骝,被分配到北京中苏友好医院(现友好医院)给内科专家做翻译,不到一年又被转到中直第三医院(现鼓楼医院)当妇产科专家译员。虽然不是自己熟悉的科室和领域,他也欣然接受了。"谁叫我是医生,没有挑选的余地,妇产科的苏联专家没到位,后来我又被分到了内科当医生。"李赣骝的心里只有"服务"二字,他说这是军人与医生应遵守的纪律。
在"文革"中,李赣骝深受迫害。1981年,他获得第二次政治生命,步入政坛,当选为邯郸市副市长,但他还是"赤脚医生"的那副装束:摘不掉的宽边近视镜,夏天一件汗衫、一条长短裤、一顶太阳帽,平平常常。李赣骝说:"早在念大学时,我就向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可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而无法实现。'文革'更是无法企求,80年代我又旧话重提。这时,有人动员我加入民革,我表明自己想加入共产党。对方讲,参加民革也能发挥作用,只要你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诚恳工作。"1981年,李赣骝正式成为民革的一员。当了两年副市长后,他凭个人的优势,又同时出任河北省政协副主席,不多时又出任民革中央副主席。
在邯郸当副市长时,李赣骝坚持每周出一次门诊;之后在北京,他还坚持每周六去同仁医院当"大夫",后来因为政务实在繁忙,他才不得不停止。李赣骝随后当选为全国政协常委兼副秘书长,分管外事特别是祖国统一工作。他多次出访,深入到海外华人聚集区,并与国外政要广泛接触,建立沟通渠道。
如今,李赣骝虽然已经从民革中央的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但仍希望能不辜负现在大好的环境和难得的机遇,力所能及地继续为民革事业、为祖国统一发挥自己的余热。李赣骝兴趣广泛,喜欢旅游、阅读近代文史方面的书籍、看看小品。4个子女,没一个端"铁饭碗"或坐"铁交椅",或在民营公司做自己的活,或在幼教岗位当"娃娃头",没一个是靠父亲的特殊地位而得到优待的。"靠他们自己去闯,没能耐也不埋怨。"
李赣骝晚年依旧关心国内国际形势,利用个人这些年来结下的人脉资源进一步做好祖国统一工作,且积极参与"华夏纽带工程"等,不断弘扬中山文化,参加社会公益事业。他多次到台湾"党史"馆、台湾"国史"馆查阅、复印有关父亲的文献资料,正筹备出版一本有关父亲李烈钧的全集或文选。他忘不了李家恪守的原则:"'官'是人民给的信任,'当官'是一种责任,'官'有多大就得负多大的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