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锷：如果袁世凯胆敢称帝，我也将在西南做皇帝
应该说，蔡锷对袁世凯的认识经历了一个较为曲折的过程，曾有人将它概括为六个字："拥袁--疑袁--倒袁。"最初，蔡锷留学东瀛，得到过袁世凯一千银洋的资助，心中自然是怀有感激之情的。后来，他也跟黄兴、孙中山一样，对袁世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曾语气笃定地说："袁是中国的一个人才，能把中国治理好。"还曾说："如果袁氏愿意的话，就让他做个终身总统。"这都是从国家稳定这个大前提去发言。初见袁世凯，蔡锷喜形于色，告诉好友陈宦等人："项城(袁世凯)今天称呼我为松坡先生，很出我意料之外。"陈宦是袁氏心腹，对袁氏了解更深，他给蔡锷当头泼下一瓢冷水："他喊你先生，就是要你先死！"这话不中听，却是迎头棒喝，一语揭秘。
1913年3月，"宋案"发生，黄兴力谋法律解决，孙中山则主张发动"二次革命"，武装倒袁。黄兴不得已，派遣专使谭心休奔赴昆明，与云南都督蔡锷秘密接洽。此时，蔡锷仍在疑袁，未肯出以霹雳手段。他说：
"民国初建，国基尚未巩固，当劝克强安静。袁势方张，此时未可轻动。"
"我等若再忍耐，袁贼必将称帝。"谭专使只顾烧火。
"他如果胆敢称帝，我将在西南也做起皇帝来！"蔡锷冷笑道。
谭心休大惑不解，问蔡锷，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云南都督正气凛然地解释道：
"国体共和，或在约法。有人敢违约法，国人必起而共击之，我就是第一个不饶他的。现在项城劣迹未彰，故我主张暂时忍耐，时机未到，我劝诸公万勿轻动。"
梁启超与爱徒蔡锷合计：一个退到暗处 一个进到明处
1915年1月18日，日本政府向中国政府提出"二十一条"无理要求，这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袁世凯信誓旦旦地向蔡锷保证："交涉完，思一雪此耻！"外交大臣陆徵祥秉承袁大总统的意旨，也确实作出了最大的努力，驳回了日方一些足以亡我中国的条款，但不管怎么说，它仍为一个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这是不争的事实。当时，蔡锷在参政院发表了长篇演说，呼吁捍卫国家尊严，不惜决一死战。眼看北洋政府妥协退让，蔡锷颇为灰心，致书友人曾广轼，表明心迹，必要时他将"飘然远引，打个人之穷算盘"，回湘从事矿业。
此后，北京政坛更加乌烟瘴气，1915年8月23日，杨度等人组织"筹安会"，把君主宪政鼓吹得水中可以点灯。这时节，蔡锷对袁世凯尚未餍足的权力欲望已有相当明显的戒备。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蔡锷曾与黎元洪等人通电发誓："沧海可枯，初心不改，当共以铜筋铁血担保共和，……断不使帝制复生，民权中斩。皇天后土，实闻斯言。"然而，政治斗争终须讲求策略，梁启超与爱徒蔡锷合计，决定两人之中一个退到暗处，另一个进到明处。退到暗处的将来要用枪，以推翻袁氏专制政权为己任，"志存颠覆，则迹求隐晦，平日谨言词，慎交游，常恐以意外之疏忽而招来本事之损害"，潜心默运，不露声色，不轻于一掷，不预先暴露目标；进到明处的现在要用笔，以揭破袁氏假面为急务，则无妨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袁氏汲汲于称帝，梁启超看他不顺眼，在天津发表了《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迎头痛击袁世凯。蔡锷在北京，与袁党周旋，对此不可能不公开表态，他说："我们先生是书呆子，不识时务。" 袁党诸公当即抓住这个话柄，责怪他不肯出面去劝说梁启超收敛笔锋。他又回答："书呆子哪里劝得转来？但书呆子也不会做成什么事，何必管他呢？"稍后，他干脆以自污的方式在"主张中国宜用君制者署名于后"的条呈上率先签写"昭威将军蔡锷"的字样。暂时的自污是为了永久的自洁，暂时的受辱是为了永久的光荣，这无疑是举大义行大事者的权宜之策，非硁硁愚人所能理解。
蔡锷乔装出京秘会梁启超 掀翻袁世凯御座
袁世凯逆时代大潮而动，要圆成一局皇帝迷梦，障碍之多可想而知，他先得摆平各个利益集团的代表人物，而以军界人物为关键之关键。蔡锷冰雪聪明，他很快就看清了"老猿"的那几根花花肠子歪歪筋。其实，在蔡锷心中有一个解不开的情结，他对袁世凯在戊戌政变期间的昭彰劣迹，很难不耿耿于怀。谭嗣同喋血菜市口之日，也正是蔡锷发誓要推翻帝制之时。他与袁世凯薰莸不同器，冰炭不同炉，哪有丝毫合作的余地？但凡政治高峰上的斗争，尤其是斗智，总须玩一玩太极推手。你"老猿"不是要逼我赞成帝制，要钳我的口吗？我蔡锷就干脆给你一个天大的爽快，表面上赞成你，实际上我行我素，你要是真敢南面称孤，我蔡锷该出手时就出手，掀翻你的御座，毫不含糊。
1915年11月底，蔡锷乔装出京，到天津秘密会晤梁启超，师徒二人仔细分析了当前不容乐观的时局，认为护国一役已避无可避。蔡锷愤激地说：
眼看不久便是盈千累万的人颂王莽功德，上劝进表，袁世凯便安然登其大宝，叫世界看着中国人是什么东西呢？国内怀着义愤的人虽然很多，但没有凭藉，或者地位不宜，也难发手。我们明知力量有限，未必抗得过他，但为四万万人争人格起见，非拼着命去干这一回不可。
师徒二人郑重约定："今兹之役若败，则吾侪死之，决不亡命；幸而胜，则吾侪退隐，决不立朝。盖以近年来，国中权利之风大盛，吾侪任事者当以身作则，以矫正之。"这种任责不谋权的政治品德，在华夏大地上，真是旷世罕闻，当今罕觏啊！蔡锷与梁启超匆匆道别，变名易姓，从天津赴长崎，自长崎转香港，再经海路至广西，由广西入云南，高高地举起了护国军义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