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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官之争1865:湖北军政二把手弹劾一把手

时间:2016-04-15 18:24:36        来源:中国经营报微博

搅了恭王一盘好棋

素与湘军交情不错的恭王,为何不替老九说话?除了掩盖政变实情,还在于曾国荃的奏折搅黄了其人事安排上的一盘好棋。

1866年3月,被恭王倚为股肱的曹毓英忽然病逝,改革阵营顿失得力一臂。曹生前主要负责起草重要文稿,其位置至为关键。物色许久,恭王终选定江西人胡家玉出任左副都御使,并在军机上学习行走。当时胡刚四十六岁,可谓年富力强,前途坦荡,借此亦知恭王极力扶植、以图将来升为南派领军之意。

只可惜胡命中无此厚福。曾国荃弹劾奏折中揭露官文与胡家玉有公款私馈之罪。原来同治四年,胡自湖南查案归京途中路过湖北,官文"以胡家玉为贵近之臣,乃从粮台取银四千两,作为馈送之礼",希冀讨好胡氏,望其帮己掩盖不堪之举。经尚书绵森、侍郎谭廷襄赴鄂调查,坐实此事件属于违纪受贿行为,胡家玉交部议处,免去军机处职务。

其实钦差大臣沿途接受馈赠,捞点儿灰色外快,本属常情,同僚大都心照不宣。只是这次是巡抚爆料,且胡身处要害位置,朝廷必须有所表示,否则实难服众。于是恭王好不容易培养的嫡系便就此退出政治中心。

督抚对飚虽说是地方之大事件,不过自咸丰朝以来,此类情形屡见不鲜,恭王自不会过分在意。然痛失一位籍贯、能力、年龄、理念皆与自己心中人选相吻合之候补军机,确确实实是对恭王的重大打击。毕竟运作一名自己看重的官员进入军机处,并非易事。况且恭王是将胡家玉视作未来与倭仁等保守理论家抗衡的一枚重要棋子。没想到手中这颗卒子尚未渡河,便沦为曾、官争斗的炮灰。

一番苦心戛然而止,一盘好棋横遭破坏,你说恭王有多恼怒?

斗法"夺情案"

恭王之所以火大,还由于本已在朝堂占得之先机,也因弹劾案显得毫无意义。

所谓"先机",指的是恭王阵营在李鸿藻"夺情案"上的表现。该年七月,新晋军机李鸿藻之母姚氏去世,按照官场礼法,当丁忧三年。

李一直以来被视作两宫嫡系及理论家阵营新锐,其归家守制对于恭王而言,自然是个好消息。不过李氏于弘德殿给同治授读六年,最受两宫器重与皇上信赖,因此两宫下旨: "李鸿藻谆谆纳诲,皇帝乐从,诚不可或离左右。且军务未平,兼资翊赞",令其仿以往名臣成例,"守孝百日后,即赴弘德殿授读,仍在军机处行走……"这就意味着要李鸿藻夺情(编注:朝廷于大臣丧制款终,召出任职,或命其不必弃官去职,不着公服,素服治事,称"夺情")。

李鸿藻夺情,则表示人不离岗,留任军机处,那么改革派与理论家、南北汉族军机间仍呈均势。按道理,恭王应该盼着李氏赶紧回家守孝。怎奈两宫对李过于倚重,若唱反调,势必招致麻烦。此际改革派灵机一动,迎合两宫,力主李鸿藻夺情,而将违背圣意的帽子结结实实地扣在理论家阵营头上。

身为理学家,守孝三年乃天经地义、不容更改之事,不光李鸿藻如此认为,其同道倭仁、徐桐、翁同龢等人亦持该观念,并竭力在两宫面前为李求情。这恰恰给予恭王等攻击之借口。七月初七,两宫召见倭、徐、翁三人,问及李鸿藻夺情一事,倭仁奏请此举"于礼未合",徐、翁亦在旁附和。待侦知理论家之意向,最希望李丁忧之人却表面上最坚定主张夺情。次日一早,恭王率军机处诸大臣赴弘德殿与诸位帝师晤谈夺情事件。恭王先是传懿旨,表达"留李某系不得已苦衷",接着力劝各位帝师识趣,勿再拘泥于道德约束。倭仁等人依旧据理回答,强调不可违背礼制。其实在改革派看来,所谓理论家们,无非一帮名义上讲求道学,实际上因利益而结盟的政治势力,焉有什么真正的天道性命可言。

经过一番较量,改革派造成一件"既定事实":李鸿藻之所以要坚持守制三年,非仅个人意愿,而是有背后理论家们的支持。于是经恭王等人这么回禀,两宫自然大为光火,责问"倭仁等既以夺情为非礼,何妨于前次召见时据实陈奏?乃尔时并无异议,迨两次降旨慰留后始有此奏,殊不可解。"让两宫对理论家们心生不满甚至产生不信任,这便是恭王等人追求的效果。

两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半个月后,改革派与理论家双方主要头目齐聚东暖阁,接受两宫质询。二位太后诘问帝师"何以复有此奏,岂汝等不谅苦衷耶,抑别有意见耶?"恭王亦从中煽风点火,理论家完全陷于恭王所做局中,顿时乱了阵脚,倭仁唯唯诺诺、百口莫辩,徐桐、翁同龢虽插了几句话,但毕竟人微言轻,"势不能争也"。就连平素与帝师关系甚好的醇王,也"悻悻不平",埋怨他们"数日来何不与商量"。此次庙堂之争,理论家阵营完败。

至此,恭王的如意算盘昭然若揭:通过夺情案,借朝廷之手,打击理论家阵营,从而使两宫与李鸿藻心生嫌隙。如此,恭王便可为新晋军机胡家玉鸣鼓开道,壮大自身势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八月底曾国荃一纸弹劾撸下了胡家玉,十月初两宫下旨令李鸿藻"于百日后照常入直,毋得再行固辞",恭王机关算尽,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其实李鸿藻并非迂腐保守之徒。但是恭王一直对去年被罢黜事件中倭仁等人之表现怀恨在心,正是被此成见推着走,但凡稍有机会,他便欲反击报复。也正因其冲动之举,亲手将改革派与理论家之间本不甚明晰的界限彻底划为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推行改革,应八方求援,而非四处树敌, 这好比对弈,多留活口总胜过招招致命。恭王反其道行之,当个人心结蔓延成两派宿怨时,更大的政治风波已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