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勇退
穆宗(同治皇帝)崩逝,年仅十九岁。时值夜漏三下,两宫太后临视,痛哭失声。少顷,西太后对东太后道:"事已如此,哭亦无益。我们回去歇歇罢。"荣禄跪奏:"此间尚有宗社大事,须两宫主持,万不能回宫。请召军机、御前并近支亲贵入见。"
两宫遂命荣禄传旨。恭王到时贸然说:"我要回避,不能上去。"世人多以为恭王此举,乃是误以为其子载澄或可承继大位。盖因载澄与穆宗极为密切,飞鹰走狗、眠花宿柳,穆宗病中亦曾有言或可传位于载澄。不料,懿旨下,乃是册立醇王之子即位,此即当今天子(光绪皇帝)。
醇王闻之,当即惊惧失常,昏扑倒地。两宫太后令宫监将其扶出,横卧殿角,无人看顾。御前大臣夤夜迎圣驾入宫,圣驾此时年仅四岁。其母虽是西太后之胞妹,此时亦是不舍,却又无奈。本是身登大宝的喜事,闹得阖家凄惶。
新君即位,赏醇王"亲王世袭罔替",醇王力辞,太后不准。此时,醇王以皇帝本生父之尊而为臣子,如仍厕身机枢,不仅自招嫌疑,亦于礼节上难以周全。醇王遂上奏,言:"臣侍从大行皇帝十有三年,昊天不吊,龙驭上宾。仰瞻遗容,五内崩裂。忽蒙懿旨下降,择定嗣皇帝,仓猝昏迷,罔知所措。独犯旧有肝疾,委顿成废。唯有哀恳矜全,许乞骸骨,为天地容一虚糜爵位之人,为宣宗成皇帝留一庸钝无才之子。"
王公大臣集议后,太后恩准,开去一切差使。礼部专订醇王礼仪,遇皇帝升殿、皇帝万寿,均毋庸随班行礼,唯每年东陵、西陵应行致祭,每月朔望及元旦各节,及列祖忌辰诞辰,诣奉先殿行礼。
醇王所掌多年之"神机营",改派伯彦讷谟祜、景寿管理,但懿旨仍令醇王顾问参酌。醇王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岂敢再执兵权,多方辞谢。至光绪五年方以"旧疾未痊",需"安心调理"为由,不再会同商办"神机营"事务,自此彻底赋闲,悠游藩邸。
光绪十年,慈禧太后与恭王冲突再起。此时外有法国觊觎安南(越南),内有京师直隶大旱。谣传邪教起事,在京中九门遍张揭帖。太后召醇王咨询,醇王此时,闲居日久,静极思动。对外,醇王竭力主战,对内,亦提议速调北洋淮军驻扎京师,并归其调遣,以备不虞。
此时,荣禄为步军统领,正在病假,因谣言遍及京师,遂销假回任。荣禄立陈谣言不可轻信,绝不可以讹言为实据,遽行调兵入卫,京师为辇毂之地,旗、汉、回、教五方杂处,务求和谐稳定,不可折腾。
而外交方面,恭王对法主和招致太后不满,清流也一哄而上,交章弹劾。太后命恭亲王前往东陵,代皇上行清明祭典。此类差使,本由闲散王公办理,此次却派当国首辅,朝中疑惧顿起。恭王离京后,太后于九公主府召见醇邸,密议良久,遂罢恭王并全体军机,以礼亲王世铎为首,额勒和布、阎敬铭、张之万、孙毓汶等入军机,重搭班子。而军国大事,醇邸一同参预。此即"甲申易枢",恭王自此退居十年,直至甲午开战始复入军机。
醇王掌国,于体例不符,御史们自然要有所参奏。太后解释道:"自垂帘以来,揣度时势,不能不用亲藩进参机务。谕令奕譞与军机大臣会商事件,本专指军国重事,非概令与闻。奕譞再四恳辞,谕以俟皇帝亲政再降谕旨,始暂时奉命。此中委曲,诸臣不能尽知也。"此即表明,醇王辅政为皇帝亲政前之权宜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