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装卸一艘船需要七个小时，现在必须四小时完成，我们每天都在拿生命冒险。"
这句控诉，来自意大利热那亚港的码头工人。
9月16日，超过一千人再次走上街头，
这座曾经的地中海霸主城市，又一次因为劳工问题成为焦点。
"骡子"
热那亚，这个名字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有些陌生，但它的历史足够让人震撼，
早在1100年，这里就成立了热那亚共和国，是欧洲最早的共和国之一。
那时的热那亚商人纵横地中海，建立了庞大的贸易帝国，连哥伦布的祖先都是热那亚人。
时光荏苒，曾经叱咤风云的海上共和国，如今的码头工人却自嘲为"骡子"。
"也许我们应该累倒在地，但我们却像骡子一样继续干活。"一名负责货物固定的工人这样说道。
1978年，热那亚港还是意大利总工会(CGIL)的坚固堡垒。
那时的码头工人团结一致，通过不懈斗争赢得了工资保障和工人自治权，成功阻止了将港口改制为私人企业的计划。
75岁的和平主义活动家里卡多·德格利诺琴蒂回忆说："当时的港口是意大利总工会的坚固堡垒，工人们声势浩大。"
近50年过去了，"私营企业进驻了，工会的堡垒被攻陷了。"
4小时的生死时速
现在的热那亚港有约3500名员工，真正"顶在第一线"的码头操作员严重短缺，
工人们面临的最大压力，就是不断被压缩的作业时间。
"他们不会明说，但会让你明白。"一位拖拉机司机解释公司是如何施压的，
"你能感受到压力。他们不会直接说'开快点'，而是会说'船九点半开，我们迟到了'，或者'只喝杯咖啡，别休息太久'。
于是，你只好照做了。
"以前一个班次有三四个人，现在只有两个人。"负责货物固定的工人说，"船只却比以前更大，运载的货物也更多。"
这种高强度作业带来的后果是短短几个月内，热那亚港接连发生严重事故，
2025年2月5日，36岁的洛伦佐·贝塔内利在船舶修理厂被重达2.5吨的螺旋桨碾压致死，
2024年12月18日，52岁的乔瓦尼·巴蒂斯塔·马乔在码头被两台集装箱搬运车夹死。
"这是人为失误。但或许我也会犯错。"
一名工人无奈地说，"港口夜间交通繁忙，作业节奏始终紧张。培训已不敷使用，疲劳加剧，压力也随之攀升。"
两代人的不同命运
在热那亚港，新老工人的境遇形成了鲜明对比。
毛里齐奥是资历最深的工人之一，1995年26岁入职时签的是培训合同，
两年后就转为无固定期限合同，"立刻获得了与老员工同等的权利和薪资。"
最年轻的詹卢卡则经历了截然不同的遭遇："我2017年进入港口工作，七年间都是兼职合同。
最初的合同每六个月到期一次，由于合同规定，我只能上夜班，薪资也较低。"
直到2024年9月，经过两个月的全面罢工，詹卢卡才获得了正式职位。"
必须承认公司展现了团结精神。这正是工会应有的作为。
同时，港口又涌入了更多临时工。"他们的合同比兼职还差，是季节性、按需雇佣的。"
这些临时工处于权益真空状态，成为整个港口劳动力市场最脆弱的一环。
分化与重组
面对恶化的工作条件，工会内部也在发生变化。
"我们与许多人脱离了联合工会，转而加入USB工会。"一名工人说道，
2011年，港口工人自治集体(Calp)成立，成员们从持有CGIL会员证转向持有USB会员证。
这种转变反映了基层工人对传统工会的不满。
但热那亚码头工人的抗争精神从未消失，2019年，他们拒绝将武器装载到驶往内战中也门的船只上。
如今，面对巴勒斯坦问题，他们再次站出来。"不仅是我们Calp或USB的成员，所有工会会员都将团结起来，
因为面对巴勒斯坦正在发生的恐怖事件，这是码头工人发自内心的抗争。"
专家的诊断
业内专家指出，"港口属于高风险行业，安全管理要求极高，但一旦工作节奏被资本驱动加速，风险就会被无限放大。"
意大利总工会(CGIL)等权威机构认为，
热那亚港口的困境反映了全球化和私有化进程中劳工权益与产业升级的普遍矛盾。
专家建议，破解困局需要多管齐下：提升自动化水平、加强安全监管、完善合同体系、推广基层民主参与。
解决之道不能靠简单的"压榨"或"让步"，应该是企业、工会和政府的透明对话和协商。
历史的启示
从1100年的海上共和国到1978年的工人运动圣地，
再到今天的劳工抗争，热那亚始终在传承着一种精神——为了尊严和权利而斗争，
正如一名工人所说："我们不想当'骡子'，但也不会放弃抗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