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世界,总人说将中国的发展归结为“国运”。
他们说:海湾战争时,美军拥有碾压性优势,后来的93年银河号事件、94~97年黄海大黑鱼事件、96年台海危机、99年炸馆、01年撞机,中国怂得像孙子,但他们无法回答,美国拥有如此优势,为什么不敢打进中国?反而让我们加入世贸。
他们说:9·11事件让美国人把遏制我们的目光转向了“恐怖分子”,让我们有了20年的高速增长,但他们不会说,昂犹势力肆无忌惮地欺凌伊斯兰世界,没有9·11也会有10·22。
他们说:美国允许中国加入世贸,才使中国融入世界,但他们不会说,美国人利用97年金融危机收割东南亚,觉得不过瘾,想利用世贸规则剥中国人的皮,他们也不会说,中国加入世贸使中国的工业体系更完整,规模更大,但也让美国资本挣了大钱,让美国人重新选择一次,他们仍会如此。
他们说:美国2008年的金融危机使中国避免了被收割的命运,但他们不会说,为什么美国收割不了中国,他们更不会说,如果中国不救它,那时它可能就已经崩了。
他们说:特朗普退出TPP,使中国避免了艰难的处境,但他们不会说,巴黎统筹委员会一直对新中国实施全方位的封锁打压,当年连游泳裤、高压锅都禁止出口,而TPP的威力远小于巴统,我们的应对经验丰富着呢。
在他们眼中,中国能走到今天,全靠他人施舍,全靠运气。
鸦片战争后,有了太平天国;
八国联军侵华后,有了义和团;
第二次“五口通商”后,有了武昌起义;
日军侵华后,有了全民抗战。
这些抗争,都不是政府行为,而是老百姓对家园的守望,这也是我们一直强调人民史观的原因。
中国人为什么会形成家国观念,为什么宁死也要守护自己的家园,为什么经历若干次的低谷,仍然能够涅重生,再塑辉煌呢?
首先,我们要回答一个问题,人类为什么要成立国家?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个体、家庭的力量太小,无法应对所有威胁,需要组成更大的团体才能面对,夏万国,商三千,周八百,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秦皇一统,国家数量越变越少,国家规模越来越大,这就是应对威胁的需求。
这些威胁包括外部威胁、内部威胁和自然威胁,无法有效应对这些威胁,就会亡国。
中华文明始终屹立不倒,就是因为外部威胁、内部威胁和自然威胁即使同时发生都不能彻底打死我们,韧性十足,我们形成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并不断优化,这才是中华文明不绝的根本原因。
外部威胁为什么不能彻底打败中国?
一是地理空间相对安全,北守长城安全成本低。
首先要感谢祖先选择的这片土地,东南两面是大海,西部是高山,秦始皇将北部长城拉通,整个国土就是安全的,主要的安全成本就是修长城、守长城,财政开支有限,要是像欧美那样四处漏风,国防成本就无法支撑了。
威胁在北方,首都自然也都设在了北方,这样便于快速决策,长城是前线,黄河是二线,在二线设置粮仓,平时就屯好,边境有事,可以快速行动。
相对安全的空间,敌人很难打进来,是中华文明延续的基本盘。
在国土内部还有许多相对独立的空间,比如四川盆地、关中平原、云南、岭南、闽南等。
农耕区如果失守,可以依托山地进行反击。
蒋百里的《国防论》和教员的《论持久战》,都强调要利用地形进行持久抗战,只是蒋介石与日本人、美国人苟且,只想着自身利益,没想全力抗战,辜负了我们脚下的万里江山。
我们来对比一下其他地区。
欧洲平原占比50%,四处漏风,无险可守,欧洲就成了一盘散沙,面积跟中国差不多大,却有45个国家。
北美,西面是落基山脉,东面是阿巴拉契亚山脉,中间一片大平原,若有实力相当的对手进攻,很容易从南北方向将其打穿,我们的舰艇和飞机经常去白令海峡溜达,就是提醒老美,你的本土很虚。
非洲大部分处于热带,条件太好,不用干活就能活着,所以大部分时间基本处于原始社会,欧洲殖民者从海上进攻的时候发现,东面是高原,非洲海拔前十名的山峰有八个在东非,很不好打,于是法国人从西面进攻,英国人从南面进攻,唯一没有被殖民的只有地处东非高原的埃塞俄比亚。
南美跟非洲类似,大部分地区属于热带,西面是安第斯山脉,是完整的防御体系,东南角巴西高原海拔只有600—800米,无法形成有效屏障,其他地方到处漏风,于是,欧洲殖民者登陆后,阿根廷成了白银通道,巴西成了种植园,整个南美就成了欧洲人的后花园,现在成了美国人的后花园。
印度东、北、西三面是山,南面是海,是非常好的防御地形,为什么总被人殖民呢,就是因为没有在开泊尔等几个山口修长城,雅利安人等游牧民族进去之后,想着万一哪天不行,还要退回去,自然也就不会修长城阻断自己的后路了。
这跟满清入关是一个道理,他们总想着要是在关内混不下去还可以回去,于是修了上千公里的柳条边,防止汉人去耕种,所以,山西人是走西口,而山东人要闯关东,闯的就是柳条边。
大山不仅是安全屏障,还是发展的前提条件。
有大山,才会有大河,有大河才会有人聚居,人口聚居才会形成组织,有组织才会形成文明,这很重要。
一马平川,和平时期利于发展,战时就无处隐藏了。
同时,有山才有矿,欧洲平原占比60%,矿产资源极度缺乏,现在他们嘴硬,实际慌得一批,再不反抗美国,他们失去俄罗斯的天然气,失去中东的石油,再失去我们的中低端必需品和材料输入,他们就只能牧马放羊了。
二是游牧农牧长期较量,始终充满危机意识。
威胁主要在北方,农耕不让抢,游牧抢不到东西就过不了冬,这种矛盾贯穿了整个中国古代史,这种持续不断的袭扰,使我们充满了危机意识。
游牧民族的优势是机动性强,弱点是人口太少。
养活一个游牧人口需要1000亩草场,养活一个农耕人口只需要10亩地,同等面积,我们的生产效率是他们的100倍。
100倍以上的人口比例,使游牧民族只能打劫,而不能彻底打败农耕,强如匈奴、突厥都无法打败我们,根源就是他们的人口太少,可以提取的剩余资源太少。
游牧民族即使因为各种原因在军事上打赢了,也无法进行有效治理,必须借助农耕来管理农耕,但对农耕还不能太苛刻,不然会直接被推翻。
班、排、连是我军建制,一个班12个人,为啥呀?人多了,就带不好,上了战场就会出问题。
社会管理也是一样的,游牧民族一般就几十万人,你要管理上亿人口,是做不到的。
三是游牧慕强主动融入,互相学习互相促进。
秦始皇拉通长城,游牧民族单打独斗肯定抢不到了,必须形成强大的集团才有可能攻破长城,于是在秦始皇去世后第二年,冒顿就统一了匈奴,疆域从东北到中亚,有历史学家甚至说,秦始皇是匈奴之父。
这样的庞然大物对汉朝来说,压力山大,步兵对骑兵,纯粹找虐,但要想建立骑兵部队,需要海量资源,马要买,要有草场,要有兽医,要有训练,要有防护装备,当时训练一名合格骑兵需要的成本相当于现在一名坦克兵,要命的是,草场种不了地,即使打赢了也回不了本。
怎么办?钱从哪里来?
于是就有了平准法、均输法、盐铁专营、汉朝版央企等一系列集中资源的措施,今天的金融手法仍没跳出汉武帝的框架。
汉朝的组织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汉朝、汉人、汉族、汉语都以“汉”命名,就是这个原因。
可以说,伟大的秦始皇逼出了伟大的匈奴,伟大的匈奴又逼出了伟大的汉朝。
在不断的竞争中,双方互相学习,不断融合,农耕学会了游牧的彪悍,游牧学会了农耕的组织。
有游牧民族的骚扰,使农耕民族明白,不同心同德,自己的成果就会被抢,就没法安心过日子,进而形成了强大的凝聚力。
很多人将游牧民族主动融入华夏,归因为文化,谓为“同化”,在我看来,没那么玄乎,就是农耕生产力比游牧高100倍以上,儒家的家国治理比游牧民族好勇斗狠的治理成本低得多,游牧民族慕强学习的结果。
我们有三级地理台阶的天然防御体系,加之农耕生产力高,还建立了围墙——城墙——关隘——长城四层防御体系,基本不用担心一下子被人打绝种了,冬天不用挨饿,有房子不用挨冻,不用担心极寒天气使牲畜批量死亡,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可以使劲制造人类,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不向往。
小结一下,中国西高东低,三级台阶分布,北面拉通长城,地理空间相对安全,陆上游牧民族很难打进来,即使打进来也很难有效治理,必须依靠农耕,然后就被稀释了。中国内部还有许多独立的地理空间,可以休养生息,即使农耕区全部被占领,也可以依托山地进行反击,近代,帝国主义从海上来,并且是工业打农业,我们依然通过山地游击战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不打败游牧就没法安心过日子,在游牧民族不断的袭扰中,中华民族形成了强大的凝聚力,“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抒发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与游牧民族斗争的豪情。
内部威胁为何无法导致分裂:家国治理形成向心力
古代中国有两大矛盾,一是皇权与知识分子的矛盾,二是豪强与农民的矛盾。
摆平知识分子,则朝政稳;抑制豪强,则农民稳。
文人是依附阶级,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搞定知识分子就要给他们上升通道,但文人一定要搞清楚当时社会的主要矛盾,不然的话,就没人用。
争霸用法家,休养生息用道家,稳定治理用儒家,这是秦汉治理方法的转变过程。
争霸需要调动所有人的主观能动性,拿敌人的脑袋来领赏,但如果没有法制,就会有人杀良冒功,所谓乱世用重典,就是这个道理。
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秦国一统,楚汉相争,人口降至低谷,这时候就需要休养生息了,就需要老子的无为而治,就是国家不想折腾,老百姓也不想折腾,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过日子,这就是从刘邦到汉武帝前期的中国。
到了汉武帝时期,国家有想法了,要干匈奴,人口已经达到5000多万了,庞大的人口需要稳定,想要老百姓安稳种地,怎么治理呢?用儒家。
儒家就是用家庭伦理来治理国家,君是君父臣要忠;子对父要尽孝;弟对兄要顺从;妻对夫要忍让;朋友之间要善良。
家庭是家长说了算,家族是族长说了算,这是权力下放,不用国家管,家庭稳定了,国家也就稳定了。
县官是父母官,就是一县之内所有人的父母,你在家守孝道,我也是“父母”,你也要孝,你不孝,就要挨揍。
为了强调孝道,大大提高了“不孝”的成本,孝者可以为官,不孝者严加治罪,父母要是告孩子忤逆,是可能会被判死刑的。
你做再大的官,父母去世,也要守丧三年,除非皇帝觉得你很重要,下旨“夺情”,你亲生父母是父母,我是君父,也是父亲,我“夺情”你就可以不守丧了。
这种以家庭、家族为核心的基层治理是成本极低的方法,从汉武帝之后,一直延续到清朝。
儒家的家国治理模式解决了思想统一的问题,解决了皇权与知识分子之间的矛盾,解决了基层治理,但并未解决地主豪强与老百姓之间的矛盾。
土地兼并是贯穿古代中国的主要矛盾,豪强兼并土地,流民增加,流民活不下去就造反,然后改朝换代,均田免赋,循环往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时说的话,反映了中国老百姓的斗争意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几乎是所有中国男人的梦想。
敢斗,能斗,能赢,这让皇帝也忌惮三分。
想要让老百姓不造反,就两个办法,一是低税,二是抑豪强。
古代财政支出大致有四种,一是皇室开销,二是公务员开销,三是天灾开销,四是战争开销。
正常皇帝的开销不会太大,遇到“何不食肉糜”的皇帝,那是他自己不想要皇权了。
皇权不下县,郡县两级财政,公务员有限,开销自然也有限,治国就是治吏,吏治不好,国自然就没有了。
一部黄河史,半部中国史,天灾,主要是治黄,这个也是有底的,从没有哪个朝代因为治黄而垮掉,实在治不了可以不治,只要朝廷拨粮赈灾,老百姓也不会说啥。
遇到战争,开支就成无底洞了,特别是长期战争,像汉武帝那么打仗,国家还没有崩溃的,是个奇迹。
所以,古代兵法都讲求“慎战”“速胜”“不战而屈人之兵”,强调“好战必亡”,因为古代打仗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这四项开支,除了天灾不可控,其他三项,皇权都可以控制,皇族不要太奢侈,公务员不要贪得太过分,战争打不赢就暂时不打,养精蓄锐,有能力了再打,非要硬打,自然就会导致民变,像汉羌之战打了上百年,不亡国就见鬼了。
中国历史上王朝更替的核心原因是土地兼并,什么人能兼并土地呢?皇权和权臣集团。
有多少土地就能养活多少人口,而人口税又是历代主要税源,到了清朝才实现摊丁入亩。
土地集中到皇室和权臣手中,他们不交税或偷税,要保持正常运转,就要搜刮百姓,但百姓失去土地,根本没有能力交税,就只能造反。
儒家确保了基层稳定,但皇权和权臣的贪得无厌逼着老百姓造反,实现王朝更替。
一场战争必然导致人口大幅下降,只能休养生息,然后再作死,老百姓再造反,再休养生息,如此循环往复。
一个朝代,能抑豪强,时间就长一点,做不到,就改朝换代。
但不管皇权如何更替,只是谁坐庄的问题,只是姓刘还是姓赵的问题,中国还是那个中国。
对于老百姓来说,家庭、家族观念深入人心,父母之命不可违,族长之命大过天,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在个人遇到困难时,会首先求助于家庭和家族,而不是国家,到今天也是如此。
这种向心力便形成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精神纽带,只要皇室和权臣不贪得无厌,拥有两三百年的稳定是可以保证的。
寒带太冷,人受不了,所以,北极、南极都没什么人。
热带物产太丰富,不用干活,靠采集狩猎,就能活得很好,就不需要组织了,也就不会产生文明。
赤道是北纬0度,北极圈是北纬66度,黄河流域早期人口聚居在北纬34度左右,基本在北温带正中心,老祖宗开局选的这块地,算是宝地。
农耕文明的优势是生产力高,缺点是搬不走,遇到自然灾害必须硬扛,因为搬家成本太高,高到承受不起。
地是搬不走的,人只能定居,要定居就需要有房屋。
要生活就要有水,除非住在水边,否则就需要打井,古代打一个井不是一家一户能做到的,需要几家或几十家才能做到,大家环水井而居。
所谓背井离乡,就是如果离开,需要重新打井,那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要种地,更需要水,一吨粮需要几千吨水,所以人都是逐水草而居,但要把水从河里输送到地里,要么挑水,要么用水车将水提升至地里。
这么多人住在一起,遇到强盗土匪怎么办?这就需要集体防卫,典型的如福建土楼就是集体防卫系统。
灌溉系统、道路系统、房屋系统、防卫系统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多年才能完成的。
农耕文明是重资产生产方式,如果搬家离开,就要从头再来,搬家的成本太高,所以故土难离。
在早期中国,人口主要在黄河流域,偏偏黄河流域是自然灾害的重灾区。
黄河是母亲河,但咱母亲脾气不大好,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想要安心过日子,就要持续治黄,一部治黄史,就是半部中国史。
在史前大洪水中,其他文明选择了诺亚方舟,而我们选择了硬杠,由此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文明形态。
遇到困难就跑,必然形成机会主义和个人主义。
选择硬杠,必然要形成大规模的组织结构和集体主义。
治水先勘察,“大禹治水分九州”,怎么分?自然是以地形地貌分,这就需要野外调查和商量。
怎么治?无非堵或疏,堵,下游没水了,下游不答应,疏,下游就淹了,淹哪个部落?这也需要商量。
怎么行动?就要统一各部落思想,改道途经区要先搬家,搬家就要有补偿,不补偿就会干仗,统一思想后,大家一起行动,就需要大规模协调。
行动过程中,有的部落没工具,有的部落有富余,就要互通有无,用完了再还,再借不难。
行动过程中,有的部落任务轻,有的部落任务重,就要协调,互相帮助,不然总目标就完不成。
治水是全流域的行动,在行动中,频繁的交流沟通需求,对语言、文字的相互融合起到极大促进作用。
不治,大家一起死,大家一起治,才有希望。
中国人不是到汉武帝独尊儒术才开始有家国情怀的,长期的治水过程,就已经养成了集体主义思想。
大禹治水,形成集体观念;
西周分封,形成天下观念;
秦皇一统,形成国家观念;
武帝尊儒,形成家国观念;
没有前面的铺垫,董仲舒就无法建构以家庭、家族为基础的基层治理结构。
即使到现在,在东北农村,杀年猪,都会请左邻右舍来一起吃,哪家要生牛犊,左邻右舍都会来帮忙,哪家种的菜有富余,都会免费送给左邻右舍,这就是守望相助,这就是集体主义。
大家在面对共同的威胁时,只有同舟共济,才能携手前行。
但这有个前提,就是灾难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灾难太大,人们绝望了就放弃了,或者就团灭了。
灾难太小,不需要进行大规模动员,也就无法形成共同意识。
黄河持续不间断的决口、改道,给沿黄百姓带来了巨大的威胁和损失,但也造就了中国人的集体主义和强大的组织能力。
力量源泉——规模力量
中国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直领先世界4800年,其核心优势就是规模。
西方一直认为他们的文明起源于两河流域,但有人质疑,说两河文明在1000年前才形成三角洲,不管怎样,两河平原绿洲的面积不会超过10万平方公里,作为早期文明是没问题的,但它面积太小,能承载的人口上限就非常有限,也就不会形成多么高级的组织形式。
中亚也有两河流域,即锡尔河和阿姆河之间的河中地区,中亚粮仓费尔干纳盆地和历史名城撒马尔罕即位于此间,但费尔干纳盆地只有2.2万平方公里,能承载的人口就更少了,大量人口至今仍是以游牧为生。
中国的黄河长江可以理解为超大型的两河流域,华北、华中,再加上关中、河套、四川盆地,可承载的人口远超两河流域,其组织程度自然远高于两河流域。
另外,中国的资源品类比较齐全,吃的粮食有黍、稷、稻、麦、粱,肉类有鸡、鸭、鹅、狗、猪,水产就更多了,干活的大型牲畜有牛、马、驴、骡、骆驼,铜、铁资源也很丰富,这使得我们的发展历程没有因为资源的缺失而停滞。
有安全保障条件下的超大连片农耕区形成了超大的人口规模,带来了两大优势。
一是全社会可调集的资源足够多,面对外部、内部和自然威胁时,我们都有能力自己解决,而不用将希望寄托在鬼神身上,这是中国没有形成一神教传统的原因。
二是游牧民族可以一时打败我们,却无法有效统治我们,一个游牧民族几十万人就算多的,你去统治几千万人甚至上亿人,是做不到的,想要有效统治就必须依赖农耕知识分子,慢慢地就被农耕文明稀释了,而游牧民族的骁勇彪悍又影响了农耕民族的民族性格,互相融合,互相促进,面对困难时,我们什么人才都有,可以抗击不同的敌人。
我们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优势,就是中国的大江大河是东西方向的,这对中国的影响是巨大的。
同纬度的物种可以无障碍横向传播,同样的气候就会有同样的动植物,同样的动植物就会形成同样的生活方式,同样的生活方式更容易交流融合,这对中华民族的统一意识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黄河流域吃面食,于是各地都在面食上做文章,甘肃、陕西、河南、河北、山西、山东都会做花馍,一个比一个漂亮,原因就是同纬度。
我们翻看世界各地的水系图就会发现,主要江河呈东西走向的仅中国一家,别无分号。
美国最大河流密西西比河是南北走向;
欧洲平原太多,山脉太少,所以河流都比较短,无法形成大的人口聚集。
俄罗斯的主要水系也是南北方向。
南美第一大河亚马逊河是东西方向,但地处热带,物产丰富,人们不需要辛勤劳动就能活着,对形成人口聚集和组织分工没多大作用,第二大河巴拉那河是南北方向。
非洲第一大河尼罗河也是南北方向。
黄河文明自西向东传播,到了山东,形成了黄河文明集大成者——龙山文化,后来,山东人也成了黄河文明阶段性总结报告的执笔者。
农书《齐民要术》作者贾思勰是山东潍坊寿光人,中国农业看山东,山东农业看潍坊,潍坊农业看寿光,是有历史渊源的。
兵书《孙子兵法》作者孙武是山东人,中国历代兵书众多,但兵圣地位无人能撼动,至今,山东仍是中国第一兵源大省。
工祖鲁班是山东人,现在我国工程最高奖就是鲁班奖,我们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合作搞了很多“鲁班工坊”。
《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作为科举必考书目,作者都是山东人,影响了中国2500年。
山东文武兼备,是黄河文明的集大成者,龙山文化兵分两路,一路回传中原,一路向南,传至长江北岸。
然后就是不间断地移民,顺利实现了黄河文明向长江文明的转移复制和融合。
五胡乱华,中原填苏皖;
安史之乱,中原填两湖;
靖康之耻,中原填江浙;
明初大移民,山西填华北,江西填湖广;
明末清初,湖广填四川;
走西口,山西填内蒙;
闯关东,山东填东北;
东北工业基地建设,全国填东北;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全国填新疆;
三线建设,东部填西部;
改革开放,内地填沿海;
不间断地规模化的移民,中原是最大的人口输出地,黄河文明自然就复制到了长江流域,于是,南方人爱吃面条、米粉了,有人“直把杭州作汴州”了,中原古音至今仍在客家语系中留存。
这种自下而上、自北向南的文化融合,形成了共休戚、共存亡、共荣辱、共命运的中华民族精神,所有人都可以说“老家河南”。
面对外部威胁,我们北守长城,形成凝聚力,国防成本低;
面对内部威胁,实行家国治理,形成向心力,治理成本低;
面对自然威胁,我们众志成城,形成组织力,应对成本低;
超大两河流域,拥有规模力量,形成爆发力,可以克服任何困难;
文明同纬传播,促成统一意识,形成中华民族精神,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这才是中国上下五千年文明不绝的原因,而不是靠什么运气。
近代史离我们太近,大家觉得很憋屈,但翻看历史,你会发现,比近代中国更困难的时期多的是。
刘邦被围,吕后被辱,和亲纳贡七十年;
?永嘉之乱,洛阳沦陷,中原人口三成余;
?靖康之变,皇帝被俘,宫女民夫尽为奴;
江阴八十一日,广州大屠杀,罄竹难写屠城书。???
近代中国的问题是我们已经熟练掌握对付草原游牧民族的办法,但对海上来的游牧民族没有应对之策。
“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这是杨度的名言。
杨度的一生,试遍了各种救国方法。
先是接受改良派的维新思想,反对帝国主义,后来又主张君主立宪,还怂恿袁世凯称帝,处处碰壁后,于1929年秘密加入了共产党。
他是近代中国人心理迷茫的一个典型,面对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一次次试,却从未想过放弃。
从鸦片战争到新中国成立,我们只用了109年,而我们面对的敌人是热兵器时代的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三股势力,远比草原游牧民族要强悍得多。
我们的地理禀赋,我们的规模优势,我们的家国情怀,才是我们可以战胜一切困难,从低谷中爬起来的的法宝,运气不是万能的,人,才是万能的。
“国运说”可以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