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纪女画家阿特米西亚·简提内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是巴洛克时期的重要艺术家,也是卡拉瓦乔画派的杰出代表,其主要作品《抹大拉的玛丽亚》、《苏珊娜与长者们》、《尤迪砍下何乐弗尼的头》因其强烈的女性主义色彩而被反复讨论,在绘画史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 Artemisia Gentileschi, Self-Portrait as the Allegory of Painting, 1638–1639,Royal Collection
她的传奇身世也是女性平权领域的经典话题,18岁那年阿特米西亚被老师阿格斯提诺·塔西强奸,提出控诉之后,她本人也在审讯过程中饱尝折磨,但倔强的她克服了各种偏见和压制,最终和父亲奥拉其奥·简提列斯基一起,把塔西送入审判。
像那个时代绝大多数成名画家一样,阿特米西亚·简提内斯基也是在有钱人的资(bao)助(yang)之下才能安心画画,留下传世之作的。
她在1612年之后随丈夫皮埃托·斯提阿特西(PierantonioStiattesi)定居意大利佛罗伦萨,成为一名宫廷画家,美第奇家族和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向她伸来援手。
作为回报,她也给他们献上了相当数量的肖像画,其中就包括给大公费迪南多·德·梅第奇的女儿卡特琳娜(也是一位传奇女性)的两幅肖像《圣凯瑟琳娜的自画像》和《亚历山大的圣凯瑟琳娜》。
前者创作于1615-1617年间,现被伦敦的英国国家美术馆收藏,后者创作于1619年,现存于佛罗伦萨当地的乌菲齐美术馆。
▲ Saint Catherine of Alexandria,Artemisia Gentileschi,1619,Galleria degliUffizi
▲ Self-Portrait as Saint Catherine of Alexandria,ArtemisiaGentileschi,1615-1617,The National Gallery,London
最近,佛罗伦萨的艺术品研究机构Opificiodelle Pietre Dure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对《亚历山大的圣凯瑟琳娜》进行了红外、紫外成像以及X荧光光谱分析等非入侵探测,发现了这幅画中隐藏了5个世纪之久的一个秘密。
就在3月5日,两位领衔此次检测的专家Maria Luisa Reginella和Roberto Bellucci对外宣布,其实这副肖像是在《圣凯瑟琳娜的自画像》基础上修改而成的,而且简提列斯基在最初可能还使用了自己的脸来作为初始草稿,因为表层颜料之下画布之上分明还有另一张小脸。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发现,但也不算多么稀奇之事了,事实上,这些年来X射线已逐渐成为了艺术品鉴定的普遍方法,比起以前较多采用的红外和紫外成像技术,它可以得到更深层、全面的信息。
比如纸张的性质和来源、颜料中的痕量矿物质和其他元素,以及成品下面的预备草图,从而追溯绘画实施时的线索和地点。
为了找到这些“隐藏的画作”,技术人员需要将强度不同的千伏电压施加到机器上,电压越高,就能看到越深的颜料层。另外,曝光时间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并非越长越好,和照相一样,过度曝光得到的画质反而不好。
过去,艺术实验室使用一系列称为格林兹射线的“软”X射线——波长较长,但强度较低,是艺术鉴定的理想选择,机器也可以做成便携式的。而在近年,由于粒子加速器技术的发展,扫描宏观X射线荧光分析(XRF)逐渐成为了主流。
像是梵高、伦勃朗、毕加索这些顶级画家的作品,早就被X射线看了个透。你知道梵高的草地之下有什么吗?你知道伦勃朗和毕加索的画要涂改多少次吗?表象之下浮现的惊人秘密,常让人遐想不已。
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得知一些原始画作被放弃的原因,但忍不住,会去揣摩背后的故事。
▲ Patch of Grass,Vincent van Gogh,1887,Kroller-Mullermuseum
2008年,由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的Joris Dik和比利时安特卫普大学的Koen Janssens两人带领的团队对文艺青年们最喜欢的文森特·梵高的一幅《草丛》做了X射线分析,这幅画1887年完成于巴黎,珍藏在荷兰克罗勒·穆勒博物馆。
科学家们使用同步加速器(示意图如上)产生的高能X射线束——直径大约如同一支铅笔那么粗——扫描了这张照片整整两天。颜料中的原子会被射线激发而释放出“荧光”,这样就能得到其中的化学物质组成。而根据特定的一些成分,尤其是金属,能够推断出原有的颜料颜色。
所以这张绿草茵茵之下,其实是这个样子的——一个农妇的半身像!
2013年,安特卫普大学的Matthias Alfeld对梵高的另一幅《花静物》也做了XRF,发现下面也仍然是另有玄机,一幅隐藏画作妥妥地躺在下面,只不过,你需要把原画横过来看。
▲ Flower Still Life,Vincent van Gogh,1887,Kroller-Mullermuseum
该团队还根据不同的金属离子,恢复出来隐藏画作画面左边的那只手,并和他的《吃土豆的人》中的手做对比,推测原来这张画有没有可能是那张的练习作。
梵高写给哥哥提奥的信件中,编号555的那封有这样一句话:“这周我画了一个很大的东西,上面有两个裸体——两个摔跤手,这是韦拉特(他的绘画老师)摆的姿势。我真的很喜欢这样做。”
这封信的写作时间是1886年1月26日,其中描绘的画作迄今也未被发现,MatthiasAlfeld认为,很有可能就是这副已经被覆盖了的隐藏作品。
对于梵高来说,这么做的原因,一个是他很可能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满意之前画的东西,想要把它毁掉,另一个则在于他要把画布省着点用,我们都知道这位大师生前一直是个穷鬼。据研究人员分析,他留下的三分之一的作品都是画下有画,也是蛮心酸的。
▲ An Old Man in Military Costume,Rembrandt Harmenszoonvan Rijn,1630-1631,Getty Museum
早在1968年,就有人发现伦勃朗的《穿军装的老人》也不简单,下面隐隐有点别的什么东西。
这副名作1978年被洛杉矶的盖蒂博物馆收藏,1996年,盖蒂保护研究院的资深科学家Karen Trentelman等人用当时还不太精确的早期技术——称为中子活化放射自显影——对其进行了探测,确定了颜料中的元素,但还达不到创建详细图像所需的精确度。
2013年,该机构邀请前面给梵高《草丛》做分析的团队,也就是安特卫普大学的KoenJanssens、Geert vander Snickt和代尔夫特理工大学的Joris Dik等人,给他的同胞也做了个荧光显影。
实验在盖蒂礼品店下面的一个保护实验室进行,扫了30个小时,终于,扫出来了一个年轻人的样子!据他们分析,被伦勃朗放弃的那个小伙子有一副健康的粉红(水银、铅)肤色,穿着一件绿色(铜)的斗篷,衣领很厚,可能是灰色的。
相关文章于2015年发表在了《应用物理A》(Applied Physics A)期刊上
▲ Portraitof a Woman,Edgar Degas,1876-1880,NationalGallery of Victoria
2016年,Nature旗下的《科学报告》(Scientific Report)期刊报道了澳大利亚同步加速器和墨尔本维多利亚美术馆的一项联合研究,David Thurrowgood和Daryl L. Howard等人对印象派画家埃德加·德加的一幅女人肖像做了X射线荧光分析后发现,这张画原来的主角可能是法国著名的人体模特EmmaDobigny。
她曾为德加效力20年,承担过各种角色,同时她也为其他艺术家——包括象征主义画家Puvis deChavannes和现实主义画家CamilleCorot——担任模特。
还原出来的画像显示,它和原画像正好倒了过来。Dobigny的脸主要由锌白色颜料涂覆,还有来自铁基赤铁矿钴蓝色和红色为肤色增添了细微的变化。
硫化汞则为脸颊和嘴唇带来了朱红色。而头部周围发现的铁锰化合物则表明,德加为她的头发使用了棕色。同时,亚砷酸铜制成的绿色颜料被用于涂抹头饰等。
▲ TheOld Guitarist,PabloPicasso,1903,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毕加索的《老吉他手》是这位艺术家“蓝色时期”最重要的画作之一,创作于巴塞罗那,现存于芝加哥艺术学院。
2012年,几年前,艺术学院的保护部门对这幅画进行X光检测,发现了这幅画下面还有两个看不见的人,一位头部向前弯曲的老年女性和一位年轻的母亲。
而且她们分属不同的颜料层,显然是不同时间画下的,在年轻母亲身边左侧跪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右侧还有一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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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张画居然都在毕加索的手稿里找到了对应的参照草图,1902年3月,毕加索的速写本上画过一个女性形象,姿势和第一幅画作中的老妇人相似。
在他后来写给Max Jacob的一封信中,涂了一张有母亲和孩子的草图,说自己正在画这幅。
样本分析显示,这个三明治里用到的都是他在那个阶段常用的颜料,包括大量的普鲁士蓝,那张母子图正好处于夹心部分。
1901-1904年间,毕加索的画作大面积只使用蓝色,被称为“蓝色时期”,这和他早年的郁郁不得志也有一定相关。
之后他就将进入“粉色时期”(1904-1906),真正确立“立体主义”风格是再晚上十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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