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4号的时候,央视客户端放出来一个字数很短的大新闻,全部内容加起来只有一句话,“俄罗斯总统普京和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签署联盟国家一体化法令。”
经常关注舆论圈的老铁们都明白,舆论界有个梗叫“新闻越短事越大”。大意就是,长篇大论的新闻,通常可以当故事会看;短小精悍的新闻,很可能造成巨大影响。
单凭联盟国家这几个字,就让吃瓜界老铁们产生无限遐想。苏联的全称就叫,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联盟国。那么普京想恢复苏联么?分析这个问题之前要明白,普京对苏联的情绪很复杂。
苏联时代的普京主要职业是克格勃。苏联解体时,普京并没有公开退党。普京上台之后,恢复了很多苏联传统,比如俄罗斯军队的军旗恢复为苏联时代的红五星旗帜,比如把俄罗斯的国歌曲调又改回了《牢不可破的联盟》(词是重新填的)。而且普京还表示过,苏联解体是20世纪最大的地缘灾难。
普京的很多做法,都让人联想到苏联,比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回克里米亚。
但是在很多公开场合,普京都强调苏联不可能再回来。今年6月30号,普京在直播连线节目中与民众对话时还强调,“由于多种原因,重建苏联是毫无意义的、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合时宜的。”普京对苏联有一个经典的论断,“谁不怀念苏联,谁就没有良心;谁要是想回到苏联,谁就没有脑子。”但普京和卡卢申科签署的这份“联盟国家一体化”的法令,堪称大手笔,又让人回忆起苏联。
01 大手笔 “联盟国家一体化”的法令,可能成为影响欧亚大陆地缘格局的事件。该法令主要涵盖28个行业,涉及税收一体化、货币一体化、经济一体化、军事一体化等多个项目。同时两国也将对石油、天然气、电力和运输服务市场进行统一协调,执行统一的移民和签证政策等。换句话说,俄罗斯和白俄罗斯两个东斯拉夫人国家开始深度融合,执行同样的规则和秩序,但保持政治上的独立。
这个做法大致类似秦始皇没有武力统一六国,却在六国推行“车同轨、文同书”。
对历史和国际变迁了解多一点的老铁们都知道,这不是白俄和俄罗斯第1次深度融合,而是第4次干这种事。现在地球村的格局很有趣,盎格鲁·撒克逊系国家组建五眼联盟,监控地球村。
斯拉夫系的国家却乱成一锅粥。斯拉夫人起源于波罗的海南岸,也就是如今波兰境内的维斯瓦河谷地;后来他们向三个方向迁移:波兰捷克境内的斯拉夫人被称为西斯拉夫人,他们如今以做美国的盟友为荣。
向南的一支迁徙到多瑙河下游,被称为南斯拉夫人。如今只有塞尔维亚和俄罗斯关系不错,其他大部分国家也都亲美。
东斯拉夫系是俄、白、乌三国。自从苏联解体后,老大俄罗斯继续和美国掰手腕;老二乌克兰已经倒向美帝怀抱,和俄罗斯几乎兵戎相见;老大俄罗斯和老三白俄的关系则一直亲密无间。
白俄罗斯位于波德平原和东欧平原接壤处,进入历史的时间较晚。公元9世纪才建立波洛茨克公国城堡,随后以此为基础建立波洛茨克公国,但没有成气候,被基辅大公吞并。这算是俄、白第1次融合。
后来蒙古人西征,俄罗斯和白俄全部沦陷。区别在于,白俄因为靠近波德平原,独立更为容易。蒙古帝国崩溃之后,白俄先后被周边的立陶宛大公国和波兰立陶宛联邦吞并过。
但随着沙俄帝国的壮大,立陶宛和波兰先后被揍得眼流鼻涕横流。到18世纪,沙俄帝国扩张到巅峰,吞并了白俄罗斯。这是俄、白第2次深度融合。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沙俄帝国战败解体,白俄独立。
但是很快,苏联开始壮大,又把白俄吞并。1922年,白俄成了苏联加盟国之一。这是俄、白第3次深度融合,推动苏联走向巅峰。不管是沙俄帝国还是苏联,都是欧洲的噩梦。
俄、白的每次深度融合,都推动东斯拉夫人往高处走。所以普京和卢卡申科签署“联盟国家一体化”法令时,吃瓜界老铁们很容易回忆起苏联。但是从普京的角度看,他可能在实践一个梦想,即泛斯拉夫人的梦想。 02 斯拉夫之梦 所谓泛斯拉夫梦想,就是把斯拉夫人统治的国家尽可能联合起来。要知道斯拉夫人广泛分布于欧亚大陆,如果他们真的联合起来,可以让西方的欧美和东方的中国都如芒在背。
斯拉夫人联合的梦想,在冷战时代最为接近,其势力范围大致相当于整个华约集团(除去民主德国)加上南斯拉夫。
所谓东欧剧变与苏联解体,本质上就是斯拉夫人大联合梦碎。
冷战结束之后,北约迅速东扩,先把西斯拉夫系的波兰和捷克收编,随后又把波罗的海三国纳入账下。于是东欧那些昔日的小兄弟都转眼成了俄罗斯的死对头。
尤其是立陶宛,更是依靠反俄混饭吃。更让俄罗斯伤心的是,东斯拉夫三兄弟中的二弟乌克兰也是铁了心倒向西方。无奈之下,普京只好抢回克里米亚。但是对现在的俄罗斯而言,不论是普京还是其他领导人,想要改善恶劣的地缘格局,必须尽可能团结斯拉夫国家,而且一定从白俄罗斯开始。普京的想法,就是先搞俄白联盟,并以此为样板向周边扩展。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既然普京要搞俄白联盟,为何早不搞、晚不搞而是现在搞?答案从四个层面分析。
03 四层答案 答案一,美国战略收缩。美国从阿富汗撤军之初,我就写文章指出《美国在搞战略收缩》。作为美国的死对头,普京自然不会放弃这历史空窗期。这种时候主动出击构建俄白联盟,遇到的阻力会很小。答案二,美国重心转向中国。现在美国在台海兴风作浪,在波罗的海和黑海方向的关注度降低。美国的欧洲小弟们,也无心单独和俄罗斯打擂台。这种时候,就给了普京纵横捭阖的空间。
老铁们可以想象,换成一年前,俄白联盟很可能引发西方制裁。但是今年,西方就是新闻里报道一下。答案三,钱袋子鼓了。过去两年国际能源价格大幅上涨。作为世界能源大国的俄罗斯,这两年赚了不少。作为GDP和广东省差不多的俄罗斯,外汇储备悄然突破6千多亿美元。古人云,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手里有钱,才好到外面拉拢小弟。如果能源价格继续涨,普京就有钱继续拉小弟。
答案四,为2024年三期大选铺垫。虽然普京参选没啥悬念,获胜也没啥悬念;但普京自视甚高,一定会搞点事证明参与三期选举很正确。
长篇大论的细节这里省去,简单看几个事实。普京一期,干掉了车臣分裂势力,清除了俄罗斯继续分裂的隐患,稳固了在俄罗斯的地位。
普京二期,从乌克兰那里抢来克里米亚,满足了东斯拉夫人对领土扩张的渴望。那么普京三期干什么?现在看,最合适的选择便是推动俄罗斯和斯拉夫国家搞联盟这个事,激发俄罗斯人回味昔日的梦想。
俄白联盟正是这个梦想的起点。有了这个起点,俄罗斯人会毫不犹豫地把选票投给普京,且心甘情愿地奉他为权威。简而言之,虽然普京嘴上说不会回到苏联,但身体很诚实,还是忍不住往苏联靠拢。
根据过去的一些迹象以及最近两国的一些沟通与合作,木叔认为,俄白联盟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成为一个类似苏联那样的国家联盟是不现实的。如今的一体化也仅仅是在某些经济层面更多,军事上也有一些合作。但是距离成为一个国家还太遥远。
换句话说,俄白联盟看上去很美好,实际上普京和卢卡申科的分歧还是不小的。
就这份协议,木叔来谈三个观点:
第一,协议是9月份就确定的。
签署协议的日期是11月4日,但是在9月9日,普京和卢卡申科会晤时就提到了,双方要在这个日子签署。
所以这只是两国合作一个既定的进程,并不什么过于突如其来的临时性的“加戏”。
而且说是一体化协议,其实全称叫《关于 2021-2023 年执行联盟国家条约的指导方针》。只是一个高屋建瓴般对未来双方合作进行的一个宏观的提纲,没有什么太细节的东西。
如何实施和具体实施的问题,都需要双方一个一个地解决,而不是签署了协议就一劳永逸了。
第二,俄白协议基本涉及的是经济问题,对实现两国和并或者统一没涉及。
这个指导方针里有28项方案,但都是经济一体化的方案。比如主要关注经济和监管问题,包括税收、银行、工业、农业和能源方面的共同政策。而且这些只是双方经济合作的一些层面,并不是全部。
比如两人签署的指导方针里,都没有提到围绕政治一体化的棘手问题,例如单一议会或单一货币的长期计划。
这说明双方目前的重点还是加强经济合作。虽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未来不排除加快政治一体化,但现在两人都不触碰这个,因为很敏感。
第三,签署前两国还有一些风波。
9月两人决定11月签署后,两国关系却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有一些当然是误会,但给人的感觉不太好。
比如卢卡申科最近接受一个节目访谈时,竟然暗示普京是打了某种激素以维持年轻皮肤状态的老年人。这被外界视为是俄罗斯官方媒体批评卢卡申科在白俄罗斯和欧盟边境造成难民潮的一种反击。
虽然第二天白俄罗斯方面说,卢卡申科指的是拜登而不是普京,但这个解释没能成为完全让外界满意。
另外两国军事代表团会晤后发表的声明也不一致。俄罗斯防长绍伊古宣布在白俄罗斯领土开设两个俄军设施;而白俄罗斯的声明仅仅说双方讨论了该问题。可见触及到政治、边界和军事的话题,白俄罗斯对俄罗斯不让步。
木叔也注意到,特别是普京也暗示白俄罗斯应该好好监管边境,别让难民潮影响俄白与西方的关系。
最近几个月,数以千计主要来自非洲和中东的非法移民已经或试图从白俄罗斯进入拉脱维亚、立陶宛和波兰等东欧国家,这引发了欧盟高调抨击。
因为卢卡申科本人承认他不会阻止这些人到欧盟去享受生活。所以难民潮显然是白俄罗斯刺激欧盟的手段。
普京对此也很担忧。他在11月4日签署俄白一体化协议时对卢卡申科说了这么一番话: “在我们的外部边界上营造稳定和安全氛围的任务特别重要。”